栀子花 芙蓉花谢了,栀子花开了。 走在馨园夏日的余晖里,无意之间,一颗颗白亮的星在闪亮,而后是淡淡的带有野草味的香气袭来。满眼的朦胧开始彻亮,神经开始凝聚于眼前的这颗花树,可是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正如我不常记得灵魂之外的人名一样,时过境迁,纷纷众生便会遗忘。可是眼前走过的一对情侣分明脱口而出了 “栀子花!”的惊叹,不由得我驻足而观。 长到四十多岁,才第一次知道,掩映在头顶的,竟然就是栀子花。在我四十多年的旅途里,我认识的花儿其实少得可怜,充其量是韭菜花扁豆花南瓜花黄瓜花桃花梨花杏花之类的农家花,甚至于,有很长时间,压根分不清如雷贯耳的芍药与牡丹,尽管单位的西园称之为芍药园,我基本上是视而不见。即便,到成家后借着阳台我也只认识了海棠什么的三五种,但也是过目而忘。那年,我想亲自播种罂粟,看看她究竟能邪恶到什么程度,但她刚挺拔出窈窕的身姿,便被一双手夭折了。因为,摧花儿人认定,种植罂粟就是种植邪恶。我无语。 原来,最美的花是有罪的,人何以堪!但我毕竟没有亲自抚摸过一朵邪恶,为何早早了却本心,至今不得其解。从此立志一辈子不养花。花开,喜之;花谢,悲之,这个我很清楚,每当吟唱《葬花吟》时候,神经会崩断到破碎。如果我亲自侍弄花花草草,会伴随着说不清的感情因子,毕竟,草木有本心,自己是感情动物,那就免了吧,不养花,只看花,偶尔写花。写过海棠,写过香雪兰,可是,于很不熟悉的栀子花,我仰着头却无从下心笔描绘。毕竟,陌生的都是神秘的,而神秘的,都不是语言所能描绘的。 那么,栀子花,便是暂时可以能代替我心头的罂粟花了吧。我静静站在栀子树下,茫然而无措。我只知道,并不高大的树下,肥厚的叶子里,一朵朵酷似白莲花的朵儿,悄然吐露着芬芳,在这个夏日的黄昏,那么温馨而自然。风无语,水无语,白的令人心醉的栀子花,也无语。如果花儿有花语,驻足在她裙下的人儿,一定会各有其解,为栀子花一诉衷情,或者忠贞,或者守候,或者开到浓时是白愁,或者淡极方知花更艳。可我不想有解,只想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因为,这个夏季,我承受了太多的风雨雷电,早已经伤痕累累。看到她的素洁,心,不愿意再一次划伤。 “我是一朵栀子花/至今,开在你的屋檐下/当你疲惫的时候/别忘了,你我一起回家。”忽然想起一个洁白的素颜所吟诵的心曲来,那么真切,字字脱离蓝色的日记本,在心湖上飞奔。于是,我的眼睛开始湿润。而在湿润的视网膜里,一朵圣洁的栀子花逐渐幻化为玉质,飞奔而下,投入温馨的莲湖。所有灿烂的青春日记,在波光中激荡起层层涟漪,一朵朵,一瓣瓣,逐渐扩散,清晰直到迷糊,动态休于静止。而令我最失望的,是夏季这个黄昏里,见不到中年男女的身影。一对对,是青年;一对对,是老年。而我,只是个异类,赶紧地离开。 最后看了栀子树一眼,她静静站在园子的一隅,花非花,树非树,令人迷惑。可我相信,她一定不会笑话我,栀子花下,连个拉手的人也没有。 我说:“中年,不需要陪伴。”于是,我摸了一下裤兜。因为远处,有一场盛宴,等着我这样的男人,去狂欢。 栀子花,白又白。这个盛夏,芙蓉花去了,只有你,是一处别样的情怀。尽管,纷纷的俗人闲人都去了荷塘那边,去摄影,去采摘。可我决计,我会在大醉而后再次回来,回来欣赏你的圣洁,回来品味你的清淡,回来速写你的神韵,回来聆听,你对清秋忠实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