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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欣赏超然 于 2012-12-27 20:11 编辑
记这一屋子的空气
老马挤进门,屋子里有两个人。几片雪花牵着老马的衣服就飘进来了,还有一股寒气也从门缝里拥进来。逼仄空间里人们因炭火烧烤而微微发红的脸色马上感到一丝凉意,空气里的新鲜,仿佛一张玻璃纸就这样贴了过来。
“呦,你们俩在呀,这火好暖和呵。”老马嘴角挂了狡黠的笑,把“俩”字故意拉长。瞬即老马跟了一句:“看来有女人就是暖点,哈哈”。屋子里原本的气场被老马忽然地闯入而搅乱,好像一杯芝麻糊里忽然伸进一根银汤匙,芝麻糊被这一搅和味道更浓郁了一些。
张宝子也不示弱:“马嫂长的胖,还是她身上更暖和吧。”。旁边正在拨拉炭火的小姑娘脸更红了一些,声音比蚊子还细些:“老马又乱讲话了。”。说完,放下手中的火钳,把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老马的笑声一下把屋子充实了:“更?那我就不知道了,刘技术员,是吧。”
刘技术员就是那个穿粉红色滑雪衫的小姑娘。她没有理睬老马,继续低头拨火。火膛子被她拨开,火心里空虚,就更旺了一些。张宝子就说:“刘敏,别拨了,再拨就要脱衣服了。”。宝子确实热了,他也刚从外面进来,头上的落雪开始融化,有些蒸笼般地冒热气。说完,和老马一起既开心又暧昧地笑起来。老马边笑边假装在张宝子头上打了一下:“刘敏也是你个土老帽叫的?尽想着占刘技术员的便宜。刘技术员,对不,这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工地上就刘敏一个姑娘家,这种不咸不淡的玩笑被开得多了,她也知道玩笑里没什么恶意,心下也不恼:干脆不做声,要不这两个老油子还不知怎么闹,等梁经理回来,他们都不敢放肆了。
火就这样燃烧着,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墙上、天棚以及板凳和桌子腿上晃荡。老马对着火,不停地搓手,看来外面是冻得不轻。张宝子转到内屋拿簸箕铲点碎炭加进来。一点点木头或者是稻草的碎屑混进去,火苗噼里啪啦作响,满屋子被烘烤了的体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田野香气开始弥漫。
刘敏就抬了头,望向窗子。窗玻璃边积了一点雪,残破地爬在窗棂上,被风刮在窗玻璃的雪,不一会儿就化成涓涓细流,缓慢地下滑:今天的雪好大啊。刘敏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张宝子被烤得燥热了,伸手脱下鞋。刘敏首先皱了眉头,用手中的火钳敲了敲张宝子的脚。张宝子嘿嘿笑,又把脚伸进鞋,一弯腰提上来:妈的,干活也不能干,干脆回家过年得了。老马就说:“回家?工资还没发,怎么回?梁阎王还说要抢工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呢?咋,回去你老娘给你介绍姑娘了?”。刘敏听了就咯咯笑:梁经理也是为工程,没办法,上午他和我说马上就放假了呢。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屋里的热气急吼吼地往门外冲。马嫂腾出一只手扇了扇扑向鼻端的热风,口中直呼:“暖和,暖和。”。张宝子眼看马嫂肥硕的身子挤进来便来了劲头:哎呀,马嫂,刚刚老马还说你身上暖和呢?马嫂一巴掌打在张宝子头上:宝子,跟老娘开起玩笑来?咋了,想媳妇了?宝子忽然静了下来:有点想家。回头想想又说:这鸟天气。
马嫂大喇喇地挨刘敏坐下,把孩子换到左手,然后稍稍斜过身子,解开原本就微敞的胸襟开始奶孩子。一股奶香漫溢过来,刘敏忽然想起新鲜的早餐奶,她微微笑一下,朝马嫂怀里的孩子眨眨眼睛,孩子和她熟识,竟然也裂嘴笑了一下。孩子一裂嘴,马嫂硕大的乳头便滑落出来。刘敏羞了一羞,低下头,继续拨火。
老马和张宝子继续说话:老马,看电视上说雪下的好大,你们家呢?老马说:一样啊,前几天她姨打电话来说,都快不通车了。张宝子慌了:那咋办?这鬼天气,看样子根本不会晴呀,再不回怕是买不到车票了。老马沉吟了一会:估计老梁有安排吧。张宝子叫起来:梁阎王?他?他只晓得让我们干活!刘敏心里笑一下:不会的,他已经安排了。刘敏其实早就拿到票了,但没敢说,怕一说出来,人心就散了没人干活了。其实,她的心早就飞到家里去了。
张宝子听了没做声,张口骂了一句:狗日的天气。于是,几个人都不做声,仿佛在听雪。屋子里除了偶尔听见炭火炸的“劈啪”声,就只听见马嫂儿子一个劲地咂奶声了。
梁永康的大手忽然推开门:都过来,发车票了。张宝子跳起来:谁发,谁发?老梁手一挥:走,到我办公室去,拿了票要签字的。老马也跟着去了。马嫂把奶子从孩子嘴里拔出来,轻轻拍了拍孩子:回家咯,回家咯。她站起身:我去看看,去看看。于是,颠颠地去了。
门,开着。几片雪花扫进来,落下,便融化了。刘敏仿佛沉浸在马嫂的话里,愣愣地看着门外。雪花被风卷着,凶猛地旋转,下坠。天,昏沉沉,像没有睡醒的早晨。新鲜的空气涌过来,让刘敏感觉有些冷,她站起来,轻轻关了门,回头,又坐下。
屋子外面传来一声喊:小刘,别关死门,当心中毒。
风太大了。刘敏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却想都没想,嘴里就“哎”了一声。
一屋子的热气空了,仿佛又没有。炭红彤彤地明亮着,短小的火苗依然欢快地跳跃,静与动永久地和谐着。她觉得自己的气息异常平稳、慵懒,整个屋子的气息也非常平静,仿佛就在家里。一家人围着电暖器,暖融融的,安静,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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