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1-4 18: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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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大年纪的事情我忘了,要不是前几天当年的合伙人来找我讨当年欠他的一块八毛钱,我都忘了我那个“诚信家政服务公司”了。
当年大兴“诚信”这两个字,可能当时社会骗子忒多,诚信就显得那么难能可贵了,什么诚信家政,诚信婚介,诚信物流,诚信办证,你磕地上捡张名片十有八九都是搞诚信的。
说是公司,其实就我们俩人,一部电话一瓶洗洁精一包卫生纸就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公司地址遍布淄博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白天没事就到处瞎逛撒名片,晚上就住在潘庄那,那地方到处都是往外租房子的,不是按月租,都是按天租,偏房一天四块,那种临时搭建的牛棚一天三块,现在算来也是极便宜的,因为我们是创业初级阶段,找了间最便宜的地方,货真价实的牛棚,连牛吃草的石槽都没动,我们收拾了一下当成了储物箱,看着是简陋了点,但是想想一天才两块钱,心中倒也是满足的很。
刚去的时候是夏天,算是淡季,我们白天就到处去撒名片,一般都是在一些企事业单位门口,虽然是遭尽了各种白眼,但是我从来都不以为意,总是跟我伙伴说:我们做的生意,生意要脸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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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的都有自己的圈子,转悠的多了也认识了一些人,有修电视的,通下水道的,清洗抽油烟机的,我都跟他们要了名片,并分类放好,但凡那些找我们干这些活的,我都会给他们打电话,反正我们也是干不了,倒不如顺水人情,他们也能帮我们介绍一些活,后来知道了一个词儿“战略合作伙伴”。
晚上就随便找一地儿吃点东西,然后四处逛逛,也会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那些红男绿女车来车往,各自想象着自己未来牛逼的生活,想象着整个城市所有的玻璃都给我们擦。
现在想起坐在马路牙子上憧憬未来的那俩傻逼,还是会觉得其实那感觉挺不错的,有盼头活的才有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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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晚上的牛棚是安逸的,这小棚子除了门不漏风之外四处通气,习习凉风吹的我们很是舒爽,屋顶偶尔还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小伟从压水井里弄了一石槽水,四仰八叉的躺在里边说:我操,这都赶上五星级酒店了!两块钱的价格两百块的享受啊!
那时候有一个叫做“大鸡”牌子的烟,广告就是“四块的价格,五块的享受。”
我的行李除了被褥之外就是一大箱子书,基本都看了好多遍了,但是都很新,我爱看书,而且看得特别小心翼翼。带着这些书其实也不会看了,但我就是想带着,愿意看着它们。当小伟洗他的月光浴的时候,我一般都在搞我的创作,是一本关于进城打工的小说,主角性格人物关系等我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只钢笔质量极其次,写着写着就断墨,用力一晃又把墨水弄得到处都是,小伟就嘿嘿笑我:都住牛棚了还想着当作家呢?
“人家季慕林不也住过牛棚吗?不照样是大文豪。”
“啥玩意?鸡巴林?”
“操,你就懂这个,你赶紧洗完了给我过来找找错别字。”
虽然小伟对我的作家梦不屑一顾,但他还是会光屁股趴那仔细的给我挑着错别字,偶尔会大骂一句:你这字写的真尼玛对不住你买的笔墨纸砚。
后来这小说竟然写完了,厚厚的一摞稿纸,小伟说,那时候,你是在用生命写作。
这本小说现在依然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重新翻阅过它,但是我就想带着它们,愿意看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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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我们的旺季也来了。
一天中最艰难的事情就是起床,实在是忒冷了,鼻子都冻得不会喘气了。
哆哆嗦嗦的抖抖衣服上的冰碴子,袜子更是必须一天一换,要不早晨起来袜子都跟雨靴似的能立起来。
临近过年的这几天是最冷的时候,也是我们生意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忙着打扫卫生,我们也美滋滋的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
那时候擦玻璃是按平方算钱,五毛钱一平方,90平方的房子就是三十六块钱,每次擦玻璃的时候小伟都是抢南面的玻璃,我也不以为意,后来擦得多了我才发现,这孙子忒鸡贼了,北面的玻璃除了厕所就是厨房,及其难擦,而南面基本就是卧室,不光干净还方便擦洗。这事一直想提,可是觉得都是自己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转念一想,北面玻璃面积小其实也差不多的。
有一次我们去给一个在邮局上班的擦玻璃,擦完玻璃以后这户主到处挑毛病,说好的50块钱非要给我扣10块钱,我们自然是据理力争,最后他无奈的说:那这样吧,你们让我十块钱,我一人给你们一件大氅,成不成?
我一听这买卖合算啊,就一口应承下来,他带我们去了地下室,满满两大袋子黄大氅,那时候黄大氅可是我们这个行业最高端的装备了,穿身上跟盖了一床被子似的。他让我们挑两件,我看见旁边还堆了一些“呼搭帽”看来是跟大氅一套的,我就拿了一个套头上,回头问他:哎,叔,你看我戴这个好看不?
他一看我那样,噗嗤一声笑了,摆摆手说:得了,你们一人再拿个帽子戴吧。
我又想,或许那年冬天也不是很冷,我记得我跟小伟穿着黄大氅,手缩袖子里蹲在路边啃着包子,太阳很灿烂,小伟用手扶了扶帽子,抽了抽鼻子,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高楼问我:你说我们以后能有套在屋里拉屎的房子吗?
我抬脚踹了他一下说:操,小爷我吃饭呢,瞎琢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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