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双挺干净、挺新的布鞋,由于被沾满了泥水的篮子压住,深色的布面变得更深了,白色的鞋边不规则地被泥色的流动分割。远远望去,顶着帆布的身形就象是一座快要被水淹没的小土丘,丘顶露在水面上,无声地啜泣着抵挡洪水不断的侵袭。
“嗨,你过来,到我这里来,拿上你的篮子。”女孩对面的少 妇 突然喊起来,声音象道门一样豁然打开,把女孩身前汇集的雨水引到了无人的山涧里。坐在一边看书的男子象是受了惊吓,猛地抬起头使劲地瞪了一眼少 妇,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听到喊声,看见少 妇 直指着自己的手指,小女孩羞怯的笑出了喜悦,迅速提起樱桃篮子,象只小兔子一样蹦跳着跃过水流、横过街道,跑到树下少 妇 的身边。少 妇 接过她的篮子,放在摊车下面的柜子里,又提出一个高凳子,把小女孩抱到上面去。再拿出一条手巾,细细地给她拭去面上的水迹。
雨,持续不停地下着,把旧楼砖红色的墙面潮湿着浸成了深红。屋檐上,雨水依旧从接漏处奔涌而下,冲击着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帽沿开始瘪瘪地塌下来,划着弧线的水流也一流一断地向里斜着流到脸上,流进立起的衣服领子里,而衣服早已经湿透了。背脊紧贴在墙面上,借着如帽沿一样的屋檐躲避着瓢泼大雨。
天漏了,越来越深的云层里似乎蕴藏着海一样多的雨水,因着地面的重力不停地往下落。白亮白亮的水流从树身、屋顶、头上条条奔下,飞溅着腾起纱一样的水雾,奔涌着汇聚可以吞噬心灵的泥流。在雨水朦胧中望去,急骤的雨注淹没了一切试图出逃的视线,轧凉的寒气渗入了所有菲薄的单衣。人们不再为春暖花开的轻风而放肆地敞开衣襟儿,只做着面无人色的抖搐。
树下,少 妇神态安详地坐在摊车前,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儿。在女孩的纤细的手指上,高高地举着一块薄薄的帆布,遮挡着四面夹打的急雨。车外的道路上,水面千百次的破碎着,雨花荡起的涟漪在成环的瞬间,再一次再一次地被无数新雨的击打破碎无形。
夜色缓慢地沉下,深灰色的云层在深重的雨水中悸动着绝望的心弦,慷慨着春潮的萌发。“这雨,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呀?”一位年老的婆婆叹息着涉水走过无人的街角。没有人再走过,雨水中只有断续的喘息呼出淡淡的白气;瞬间,白气已深入水下。
2004.5.12 19:26分于秋色文学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