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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山水不老 于 2013-4-1 10:17 编辑
网上有一则调查,说是人出恭后放水冲掉之前回头一窥的概率高达92%。这就说明,那剩下8%的人估计都是些没心没肺、对自己身上掉下的东西一点也不留恋的家伙。
万幸的是,我是那92%中的一个。这不,上周一早晨当我完事后习惯性地回头一窥时,我被自己身体里掉下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哎呀,妈呀!敢情老子刚才在马桶上吭哧了半天不是在排污,而是搓了一堆煤球!按常规,它应该是健康的香槟色,彼时却黑如柏油,还他妈的大有把水染黑之势。“不好,老子的胃又出血了!”一个人连制造合格粪便的能力都没有,活着有个什么劲?我发出绝望的哀鸣。
都是喝酒惹的祸!不,都是陪酒惹的祸!
不瞒各位,我是个上进心极强的好人。从一头扎进这声色犬马的社会起,就把米兰·昆德拉的名言“卑微的人,你要向高处走!”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我虽然地位卑微—— 一个小小局级单位的小小科员,但我一直不遗余力竭尽全力地往高处爬,作梦都想甩掉卑微,成为人见人畏、花见花闭的人上人。可我们单位偏偏庙小仙风大,池浅好鳖多。我总是时乖运蹇,怀才不遇。直到一个偶然机会,我才一鸣惊人,腾空而起。
那是我工作的第三个年头。科里要提拔一个副科长,论才华论水平论工作非我莫属,但虎视眈眈觊觎那个破毡帽的却有三个人。经好心人指点迷津,我忍痛出血摆了一桌联络情感的酒席。作为心怀圣胎的东道主,我理所当然使出浑身解数敬酒陪酒。不是我吹牛,论酒胆,我是白酒涮牙,啤酒当茶;论酒量,我是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五两六两很清楚,七两八两还能吼!直喝得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连声讨饶并答应为我说话方才收杯。而我的豪饮和海量也由此崭露头角,不径而走,声名远播。
第二天,没想到局长破天荒地亲自找我谈话。我先是一惊,坏了!昨晚的破事这么快就败露了?待我两股颤颤进入局长办公室,见到局长那毫无愠色、无比亲切、挂满笑容的一对小眼时,我的那颗激荡的心才“扑通”一声落回肚里。
听说你小子能喝点小酒?局长无比慈祥地问。
哪里,哪里,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谈。我无比谦虚地答。
好,好!很有特长嘛!好好干,今后必有前途!局长热切鼓励。
谢领导栽培!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信誓旦旦地效忠。
第三天,局长大人又单独亲切接见了我。他用手梳理着自己“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推心置腹地对我说,当个单位的头,难啦!单说这接待,就伤透了脑筋。上级领导、要害部门、检查团、考评组、兄弟单位走马灯样地来,人家又没背着锅,来了总要吃点饭吧?吃饭总要吃点鳖吧?吃鳖总要喝点酒吧?喝酒总要喝点好的吧?喝好酒总要尽兴吧?尽兴总要人陪酒吧?陪酒总要有酒量吧?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说,喝酒就是工作,陪酒就是革命!一席话说得我激情澎湃,热泪盈眶。
第四天,天降大任于斯人。当局长亲自通知我赴宴陪客时,全科上下啧啧连声仰慕有加。我踩着一片艳羡的目光,昂首挺胸飘出办公室。我骄傲地想,就要熬出头了!欧耶!三伏天的牛屎——到了发热的时候!
常言道,“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我终于以革命的名义,成为御用酒鬼。不掏钱饮尽天下名酒,不当官广交各界名流。值得自豪的是,公仆们每年几千亿的吃喝,也有老子的一份辛劳!站起来,我是一个无底的酒瓶;躺下去,我是一滩悲壮的醉泥。从此,我过上了“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成礼,无酒不尽欢,无酒不成功”的好日子。醉眼朦胧中,我谱写着酒之神奇,发挥着酒之神功,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毋庸讳言,我也偶有败走麦城的时候。那是一次单位宴请财政局的头儿们,目的你懂的。场地当然是豪华的,酒当然是有名的。满满一桌领导,我照例卑微地坐在腿肚子朝门的下方。席上,那位财政局预算科的女科长格外引人注目。她小巧玲珑,凹凸有致,白净的脸上嵌着一双勾魂眼。有了这样一位尤物,酒宴气氛格外和谐,正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喝酒不醉”的名言。头儿们开始推杯把盏,亲如一家。经历了和风细雨阶段和豪言壮语阶段,顺理成章地来到胡言乱语阶段。那位先是滴酒不沾的女科长突然出击,拎瓶端杯,风情万种地缠上了我们局长,直喝得我们局长欲笑不能、欲哭无泪。是可忍,孰不可忍!养兵三日,用兵一瓶,我该出场了。于是大义凛然地上前救驾。谁料那女人嘴角闪过轻蔑的一笑,从容应战。在全场雷鸣般的喝彩声中,我俩的酒杯上下翻飞,喝得我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号称酒无对手的我,这回硬是阴沟里翻了船,终于瘫倒在石榴裙下,不省人事。第二天害得我上头痛、下便血。我坐在马桶上深刻反省:酒场上只有第七,没有第一!尤其是遇到女人!
鉴于我的献身精神和杰出贡献,我理所当然地被任命为副科长。同事们为我举杯庆贺。席间,我又一次出卖了我受伤的胃,还豪迈地王婆卖瓜:不是吹牛,老子喝的好酒,能淹死你们!
当上副科长又是单身的我自然像狗屎引苍蝇,身边美女如云。我趾高气扬挑挑拣拣,长相有瑕疵的、情格不温柔的统统不入我的法眼。只有一个女孩子令我一见倾心,于是我们有了一场浪漫约会。我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炫耀起自己的发迹史和酒场光荣史,不料那女孩没等我说完就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临走甩下既是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拜拜,跟你的酒瓶谈恋爱去吧!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还没从失恋的重大打击之下爬起来,我的胃又给了我致命一拳:喝一回,痛一回,并不断出血,就像本文开头说的那样。说真的,打成了专业酒鬼以来,我就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半醉半醒,昼夜不清,酒水不分,上班不像上班,休息不像休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日子过得相当凄惶。照这样下去,恐怕没等爬到高处,人就下了地狱。痛定思痛,我拿着医院证明向局长郑重提出辞职。当然,辞的不是副科长,只是陪酒员。局长无比惋惜地眨巴着小眼,沉吟良久,方开金口:好吧,我们研究研究。就是这一研究,把我的两个职务一同研究掉了。娘希匹!这不是典型的卸磨杀驴吗?
那一夜,我思前想后,自绝于人民的心都有。在阵阵胃痛和阵阵心痛的折磨下,我找出久违的MP3。耳机里,传来汪峰那苍凉的催人泪下的《春天里》。我悲从中来,和着节拍,含泪哼起我改过的歌词:
如果有一天 我一无所依,
别把我按在 那酒杯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别把我埋在 那酒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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