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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框子里的蝴蝶 [复制链接]

周施梅

主楼

发表于 2013-9-20 07: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几年前，有人送给我一个木框子，看起来极其普通。木框子上有层玻璃，里面镶嵌着两只蝴蝶。对于这个木框子，虽一时看不出什么好来，因着送者的一番心意，还是将它小心地存放到房间一个角落。
　　有一天，因为整理屋子，这个木框子就被放到了窗台上。收拾好屋子，安闲地坐下来，窗外，阳光灿烂，有束光斜斜落在木框玻璃上，又反射着，明晃晃地有些刺眼，似是在提醒我来注意它。
　　木质的框子，是用普通的木料钉制，用手一摸，有些粗糙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这份粗糙，反倒保存了木头的原始质朴，让我联想到，一棵生长了没几年的小树。
　　茂密的树林里，一棵孱弱的小树是微不足道的，一阵小小的风，就将纤细弱小的它吹得摇摆不已，要是风再大些，说不定会将它摧折。在风中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样子，真是让人为它担心。
　　一切的生命都是从弱小逐渐强壮的。不起眼的小树，还是在风里雨里一天天长大了，没几年，就有茶碗那么粗。风再吹来时，它稳稳地立在那儿，不再被折弯了腰，只是枝叶摇摆，像女孩子的绿裙子被风吹着，摆出好看的样子。从唰唰的叶响里，可以知道它有些快乐，有些得意，为着自己的成长。它甚至梦想，再努力些，根继续往深土里扎，枝叶继续向着天空伸展，那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可是，生命中，是会有些意外发生的。有时是奇迹，有时是厄运。梦想着成为参天大树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却因着展露出的不凡，它被留意到了。于是，一把锋利的钢锯将它的梦割碎了。不能成大器，用它来做个木框子，对于利欲熏心的人来说，也是有所值的。三下两下，几乎没有费多大工夫，它亭亭的身体就被四分五裂，做成了几个木框子，其中一个，就用来镶嵌两只蝴蝶，成为一件摆在商店的装饰品被买走，然后，就属于了我。
　　整个木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木篱笆围起来的小天井，两只蝴蝶就在其中。似乎是为了怕它们飞走，又加了一层通明玻璃，像天井上方的天空。只是这天井里，没有花，没有草，也没有云在天上飘，甚至没有一丝儿风。真静啊，木框子里的两只蝴蝶虽然翅膀是张开的，却是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这样被固定在一个寂静的世界里，被用作装饰品来欣赏。
　　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春有百花夏有荷，绿树成荫，芳草凄凄，大大小小的蝴蝶翩然飞过，是很平常的事情。一只普通的木框子，框住两只蝴蝶，有什么希奇呢？我瞥了一眼，不解地想着，又端详起它。
　　原来，木框是普通的木框，蝴蝶却不是普通的蝴蝶。从两只蝴蝶下方的几行小字得知，这是一对情侣碟，一只名为“帝王碟”，也称“金裳凤碟”；另一只叫“森林皇后”，又名“绿带翠凤碟”。
　　“帝王碟”的一对黑色大翅上，浅金色的条纹对称地斜斜展开，一对小翅是金子一般颜色的黄，上面则是黑色的扇形花纹，边缘呈荷叶状。整只蝴蝶的神态既飘逸洒脱，颜色凝重大方，显示出帝王般的华贵端庄。
　　“森林皇后”的大翅和小翅的大小，差别不大，形状和颜色的分布却明显有些不同。大翅是黑色的，上面有细密的绿条纹均匀展开，小翅比“帝王碟”的小翅形状更漂亮。上面，黑色与宝石蓝、湖蓝、翠绿以及少量的葡萄紫，梦幻般氤氲散开。尤其是小翅尾部两条长长伸出的细黑翅，一道直直的紫色条纹点缀其上，像两条随风而动的飘带，漂亮极了。
　　它的确像个美丽高贵的皇后，在“帝王碟”前翩然而落。
　　想那“帝王碟”，从幼虫变成蛹，再从蛹中破壳钻出，好奇地打量一番后，慢慢张开一对黑与金黄颜色搭配的翅膀，飞在河边的细草，田野里的野花丛，茂密的森林时，像一位穿着华丽袍子的帝王，穿行在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的园林中，神态是何其飞扬洒脱。而“森林皇后”，生活在森林里的一只美丽蝴蝶，它“绿带翠凤碟”的名字，让人仿佛看见一位裙琚飘飘的美丽公主，轻盈起舞，翩然而过，留下一个翠绿色的迷人身影。
　　不幸的是，正是“帝王蝶”非凡的气度和这个翠绿色的美丽身影，吸引了捕蝶者的目光，将它们从森林中掠取，安置在这个天井一般的小地方。幸好还有木框陪伴，树的清香，让蝴蝶即使沉睡在不醒的梦里，好像也还在花草丛林中飞舞。
　　我不能想象，它们是在什么状态下被捕捉到的，也不忍去想。我只知道，从被捕捉到的那一刻，漂亮的翅膀，一定加速地扑棱了一阵子，终究没有挣脱捕获者的网。它们，再也不能翩翩飞舞了。
　　因为爱情，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世俗的催逼之下，宁愿化为蝴蝶，飞向自由自在的天地。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产于香港的“帝王碟”与产于黑龙江的“森林皇后”，以帝王的非凡气度，皇后的端庄而不失俏丽，组合在一起，演绎着一个永恒的爱情故事，引起世人的遐想和向往。
　　生命被定格在某个瞬间，且以华丽的形式。可恶的捕获蝴蝶者牺牲了小昆虫的生命，它们，却以爱情的名义在人们的思想里存活，让爱情永恒。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是一句古老的誓言，最初的含义，是两个在战场上的人的生死约定，之后，又被用做爱情的誓言，可见爱情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对忠贞爱情的向往。
　　我望向窗外的草坪，恰好看见两只白色的小蝴蝶翩然追逐。
　　阳光下的草地，绿意氤氲，带有一种祥和的安宁。白色的小蝴蝶，一点也不漂亮，像两只不起眼的小飞蛾，煽动着小小的翅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绕过来，绕过去，在草地上飞着，是那么愉快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两个身穿白衣衫的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地玩耍。它们在草地上飞舞了一阵子，很快又向不远出的一簇叫不上名字的小紫花飞去，化成两个模糊的小白点，渐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内心忽然被一种温柔浸润。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不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阳光，有草地，相依相伴，翩然而舞，本身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华贵蝴蝶，成为爱情的标本，普通的小蝴蝶，不经意地诠释着幸福。它们是不同的，却都会让人想到爱情的存在和生命的美好。
　　岁月静好，时光安然。窗外，那对小白蝴蝶，或者，还有更多的蝴蝶，它们在飞舞，享受着生命的美好。蒙尘的小木框子里，一对静止的生命，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似呼之欲出。它们，若还有感知，定会渴望振振翅膀，飞向那片绿茵茵的草地。
　　擦去木框子上的灰尘，将它摆放在书桌上。望着木框子里的蝴蝶，我想，无论世事如何纷杂，然而，在大自然，在尘世的每一个角落，爱情的存在，如蝶美丽。生命，因此延续、美好，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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