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国.郑共公 [复制链接]

闲散之人

主楼

发表于 2013-11-3 07: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他们的国.郑共公
　　
一．
　　公元前455年，身处矛盾漩涡，内忧外患之中的姬易，死于一场暗杀。历史对这次暗杀选择了寥寥数语，含糊不清的表述为：被郑人所杀。
　　毫无疑问的是，杀死郑哀公姬易的，一定不是一个意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左右了这次暗杀，历史并没有告诉我们全部答案。但是，仅存的只言片语，毫无疑问传递出了一些令人思索的东西。
　　执政八年，性格懦弱且平和，朝野不满，内外交困，春秋格局的裂变，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他死于利益集团的手，死于郑国姬姓公族的手。因为后面的诸多迹象会间接的表达出这一切。
　　一个诸侯国的君死掉了，绝对非正常死亡。凭借着郑国和周天子渊源，周朝大都就算不能默哀三日，起码也会在都城前的广场上降一个半旗啥的。
　　而无论从那个意义上说，号称秉持礼仪的春秋，发生这种弑君行为毕竟有悖正道沧桑，这种逆天的行为，会不会受到谴责，历史真没告诉我们。这种装糊涂的春秋笔墨，在春秋这部大书里并不少见，所以，姬易同学无非是诸多冤魂之中的一个罢了。
　　我不是神探狄仁杰，急了眼就抓着元芳问：怎么看？
　　横竖都写着姬易死了，死于非命，死于郑人之手。
　　他有过强郑的梦，有过发扬先祖列宗古训的梦，然而，生不逢时，他有心做梦，无力回天，甚至都不能保全自己，这就是冷到脊髓春秋的铁血现实。
　　也许他真的会死不瞑目，因为他可能至死都想不清楚，为何国人会对他如此刻骨之恨，他没有主动出卖过郑国的一寸土地，他没有洞开郑国的大门，供侵略者肆意而为。他更谈不上盘剥百姓，鱼肉人民。
　　然而，混了八年，郑国居然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以至于连性命人家都夺了去，这是何等的悲催和无奈。
　　从更多的层面上分析，他应当死于姬姓公族之手，也不排除死于亲兄弟之手。因为一个性格懦弱的国君，是不会被利益集团所青睐和仰仗的，他们不需要这样一个无能之辈，坐在那里吆三喝四，因为这种阴柔的性格，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实质利益上的好处。
　　这是公元前454年，在发送了姬易郑哀公之后，他的兄弟，姬丑登基了。
　　
二．
　　公元前454年的春天，春寒料峭，冷风袭人。
　　高大的郑国都城围墙内，姬丑同学的加冕登基仪式正在举行。都城外，家族墓地里，郑哀公姬易同学刚刚躺了进去。
　　由来只有新人笑，哪里听得旧人哭？！
　　新君姬丑同学表情一脸肃穆，内心我估计笑开了花：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咱坐上了龙椅抖威风……
　　对不起，又穿越了，到了维也纳金色大厅了，我不说，你懂的。
　　要不要对着列祖先宗们发誓搞好郑国的事业，将郑国姬姓进行到底？可能一定要。
　　姬丑同学一定看到过惨死的兄长姬易的那张不瞑目的脸，只是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有何感触，在前任国君，自己的兄长不明不白的死亡这件事儿上，他真的是太难脱干系了。
　　一般说来，兄长死于非命，而且是一个国君，这样的死法，继任者是一定需要给出一个交代的。翻遍郑国残存的竹简，你也找不到以姬丑同学名义做出的《有关郑哀公姬易被杀问题的调查报告以及处理决定》。
　　不清查前任君王的死因，本身就值得怀疑。所以，我们有太多的理由来质疑，姬易同学被杀这件事的主谋和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
　　当然，因为姬易同学在位期间，政绩实在平平，百姓对其也不认可，所以，他死了，其实对郑国百姓而言，大概也就是可以高歌一曲：
　　无所谓，谁死了都无所谓……
　　因为百姓对这个不关心，让阴谋可以迅速的被沉淀，甚至不再有人想起。
　　还有一个不能不说重要原因，那就是，姬丑上台，是得到郑国姬姓公族强力支持的，这种来自于决定层面的力量，可以置郑哀公姬易于死地，也能让姬丑风光。
　　与兄长姬易不同，姬丑是一个性格果决的人，他也是一个有强硬手腕的人，相比较而言，他性格里的这些东西，显然看起来更具备一个君王的潜质。所以，在登基仪式上，姬丑同学是信心满满的，也是踌躇满志的。
　　
三．
　　公元454年的这个夜晚，白天的登基仪式已经过去。不知道宫闱深处，心如明镜的姬丑会不会独自燃一炷香，给兄长郑哀公：
　　你一路走好吧，郑国，看我的。
　　这是一个乱世，乱世可以造就各色的人。如果说春秋是一部狗血的大戏，那么战国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舞台，后面将要发生的故事，更加惊悚，更加引人入胜。
　　郑国的内城是坚固的，高大坚固的城池更需要一个作风坚硬的人，姬易没做到，他姬丑或许可以做到。
　　你不能不承认，“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是极有道理的。厚道偏软的姬易，注定是一个悲剧收场的君主，更多是自身懦弱的性格使然，如果他强硬且灵活，也不至于坠入万劫不复的悲剧结尾。
　　姬丑不是这样的性格，在他的性格里面，有一些张扬的东西，还有一些锋锐的东西。他当然明白，取代了兄长，你要想坐住君王位子，你必须要有能摆布一切的能力。他上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郑国政权上，姬姓公族有一个持续的共识，那就是，姬姓权利绝不旁落，不管怎么变化，郑国江山的大权，始终必须掌控在姬姓人的手中。
　　而可以说的是，在国内公族矛盾重重的背景之下，他姬丑能上位，显然也是诸公族对他的一种认可和共识，觉得这小子执掌郑国还算靠谱。换一个角度说，就是他姬丑起码能平衡好国内诸多的公族，让大家基本处在一种相对的平和之中，只有内安，才可能外定。
　　姬丑更明白，在一个乱世战国，既然郑国无力对抗，那就选择一种圆滑，适度的圆滑。这种圆滑，主要用于对周边关系的处理。他不龟缩，而是主动出击，三家分晋之后，出现的赵，魏，韩三国，他都主动的联络，示好。这种外交上的主动，给姬丑带来的最直接益处就是，在他执政的三十一年的时间里，郑国虽然没有大发展，但是，也没有大的萎缩。这对于其实已经进入倒计时的郑国而言，也算是一种成功。
　　面对一个变化的世界，你想关上门，肯定是关不住的，这世界不允许你脱节，历史前行的脚步，拖着你也要走，这就叫大趋势。
　　姬丑比兄长姬易可贵的地方在于他顺应潮流，在于他灵活求变。那毕竟是一个冷兵器时代，战争是令双方都神伤不已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玩兵戎相见，这其实也是那个时代很多无力的国家们的一种最真实的写照。
　　在一个历史朝代的裂变期，是需要足够的生存智慧的。郑国除了春秋初期，有一点大追求，其实在其数百年的历史里，它在多数的时间里，靠着和周天子以及东周王朝的特殊关系，让其他的诸侯国，对它也是有所忌惮的，或者觉得没必要对一个和东周王室千丝万缕的诸侯国下手太狠，适可而止吧。
　　
四．
　　这是公元前444年的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这是姬丑登基的第十年，他选了这样一个日子，不是为了庆贺自己十年的执政，而是要祭拜列祖列宗。
　　太庙就在那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就在那里，为了这场祭祀，他已经在这里斋戒数天。
　　沐浴更衣，肃穆拜祭。香火缭绕，主持祭祀的巫，祝们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姬丑跪的真诚，一心不二。
　　这是他执政的十年，这十年，郑国波澜不惊，这十年，战国大幕徐徐拉开，已经可以嗅到列国的硝烟，已经能看到列国的猎猎战旗。
　　这十年，他这个君王当的一丝不苟，当的殚精竭虑。虽然无法弘扬先祖大业宏图，但是，他可以驾驭着郑国这艘船，前行在战国的惊涛骇浪之中。
　　这十年，郑国虽然没有发展，但是，在战国初期，能维持在列强们面前，也是一种本事，从这一点上看，姬丑确实是比其兄姬易有几把刷子的。
　　不知道在巫祝们的舞蹈和神叨叨的颂词里，姬丑感受到了什么，抑或是在祭祀的烟雾里，姬丑是不是透过烟雾，看到了列祖先宗那些忧郁而无奈的目光，听到他们苍凉而绝望的叹息。
　　他姬丑在祈求，祈求列祖先宗，给他力量和智慧，将郑国进行到底。
　　人生有几个十年，尤其是对一个掌握国家权力的人来说，十年是对他执政能力的考量，他要承受来自各方面无处不在的压力，在同姓公族的目光里，在战国的烽烟里，他这个驾驭郑国这艘船的船长，需要的是能力和技巧，需要的是一种从容。
　　能力和幸运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营造一种氛围，而这种氛围也可以维系，关键在于能维系多久。
　　姬丑不知道，他走不到时间前面，去看看未来的路。他更想不到，历史对他是眷顾的，他居然能在郑国国君的君位上，历经了三个十年还外加一年的零头。
　　我不想去截取他每一个十年的庆典或者祭拜，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觉得一定是先祖列宗保佑了他。对这段历史而言，每十年的变化都是惊人的，在姬丑执政的第二个十年，也就是公元前434年，晋哀公死，晋幽公即位。晋国六卿争斗的结果是，韩、赵、魏三卿笑到了最后，它们瓜分晋国剩余土地，只有绛与曲沃两地留给晋幽公，从此韩、赵、魏称为三晋。
　　三晋的出现，意味着春秋最后残存的那点诸侯国的格局已经注定要走向消亡，历史的大势不可避免。三家分晋的出现，也是一道分水岭，标志着中国社会从奴隶制开始步入封建制，这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转型事件，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这是一个大动荡的时代，处在大动荡其中的人们和国家，都不能幸免。
　　
五．
　　至少有十年我不曾流泪，
　　至少有三十一年给我安慰……
　　如果能让郑共公姬丑同学穿越到今天，可以让汪峰教会他这首歌，一定会唱的他泪流满面，不能自持。
　　这是公元前425年的深秋，叶落飘零，长空之上，孤雁悲鸣，宫闱深处，姬丑感觉到自己老了，不是身老了，而是心老了。罗帐的幔幅上已经落满岁月的灰尘，灯影的晃错之中，身影在摇动，是岁月切碎了人生，还是人生献给了岁月？！
　　他执掌了这个国家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是风雨飘摇的三十年，也是惊涛骇浪的三十年。三十年里，他也被质疑，甚至是威胁，三十年他为了这个国，做了自己最大化的努力。于国民而言，他竭力发挥郑国商业的优势，稳定国民，发展经济，而郑国的商业活跃也是春秋以来延续下来的，有着极好的商业氛围和流通渠道，这也是郑国和其他国家能维持一种相对平稳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
　　姬姓公族们的眼睛是挑剔的，也是充满着怀疑的。从他们把姬丑推到君王之位的哪一天起，他们也肯定没想到，这个人能在君王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三十多年。他们谈不上对姬丑满意或者不满意，但是，他们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姬丑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唯一的。我说过，姬姓公族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姬姓的权利绝不可以旁落。因为邻国晋国的六卿乱国是一个活生生的教科书摆在那里。
　　公元前424年，身患重病的姬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三十一年的君王生涯他或许也心力憔悴，力不从心了。在岁月面前，在疾病面前，一切都可能是最后的徒劳，不知道那是公元前424年的一个什么季节，姬丑同学咽下了最后那一口心有不甘的气息，驾鹤西去，再也不回来了。
　　奠薄酒，哭坛下，一生春秋真与假。风云散，一路喧哗，有多少梦醒他家，闲讲些兴亡话。乌啼荒冢树，说什么浮华，一场梦罢。
　　姬丑是一个有种的君王，三十一年，他给郑国人交了一份用生命写就的答卷，虽然不完美，但是问心无愧。

　　马蹄空踏千年尘，岁月无声却有音；
　　一朝兴亡无数泪，不知忧国是何人。

　　2013年11月3日星期日

历史, 矛盾, 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