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乡村没有歌谣(组诗)
文/高山松
◎后山小屋
后山有座小屋,不是老和尚给小和尚
讲的故事,小屋里的煤油灯
离家出走挂在天上,挂成一颗启明星
照亮你的归路,小屋比故事还老
小屋被后山遮住,你长大了
小屋再也装不下你,你从小屋出来后
再也没有回去,你依稀还能记住
小屋的炊烟飘成白云,白云被秋风吹散
让乡愁无法凝固,门前的大叶白杨
整天拍着巴掌,屋后的箭竹林
院子已经容纳不下,盘根错节的往事
纠缠在一起,怎么也难以理清
爸爸给你讲过的童话,你放养在屋后的池塘
长成蝌蚪长成青蛙,怎么也越不过
漫长的冬季
◎乌鸦
乌鸦把巢筑在小屋门前,那棵歪脖子柳树
脖子越来越歪了,你流浪天涯的足迹
就是脖子歪倒的方向,在柳树心里
你就是一轮太阳,别说乌鸦的巢
是从喜鹊那儿强占来的,乌鸦也不容易
乌鸦的良心没有泯灭,不像喜鹊那样
报喜不报忧,乌鸦整天在门前喷青
是为你敲响的警钟,吉凶祸福
又岂是一只鸟能够叫来,把上帝的咒语
让乌鸦念出来,你的梦幻比黑夜更黑
乌鸦叫醒的几颗星星,在关外徘徊
引不来雪花,你用什么来修饰
离地三尺的漫漫红尘
◎旅行者
旅行者从年迈的乡村走出来,从后山小屋
走到了地平线的终端,千层底的布鞋
已经磨掉了九百九拾九层,剩下的一层
是你脚底结出的老茧,作茧自缚
终会破茧而出,年迈的乡村
是你心里结出的茧,破茧以后
你已经别无选择,沙漠上的足迹
被风吹走,草地里的足迹
已经被雪花盖住,旅行者的足迹
也曾留在水面,你行走的江湖太大
谁说江湖在你心里,你那颗脆弱的心
正如冰棱一样,在老屋的屋檐下
摔成了碎片,把碎片揣在怀里
延续旅行的行程
◎老井
老井比乡村还要年迈,老井就打在
后山小屋的院子里,小屋的龙脉
藏在老井里,涌出的心灵之泉
都是乡村的传说,你用一只竹篮
打捞上来,腌制成腊货
让旅行者带到远方,月亮在老井
洗澡的时候,把丝巾掉在井沿
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升起的迷雾
把你的归路遮断,当你的心灵
与老井相通,你就可以夜夜潜回
引路的星星掉进老井,找一口井盖
把老井盖上,把陈年往事封住
酿一壶老酒等你回来
◎年迈的乡村没有歌谣
记得乡村是有歌谣的,有儿歌
有摇篮曲,还有村头的高音喇叭
整天播放的革命歌曲,记得乡村的池塘
也曾长过莲藕,池塘里的采莲曲
比知了唱得更欢,当乡村只剩下老屋
当老屋只剩爷爷和孙女,乡村的确老了
池塘里杂草丛生,留守的老树上
知了脱壳而去,老屋的墙角
只剩下蜘蛛结成的网,不知蛐蛐
还是否躲在老屋的灶台,秋天的挽歌
也能把稻草点燃,北风撕扯着树皮
仿佛年迈的乡村嘶哑着喉咙
喊你回家吃饭,这是你在乡村
听到的最动听的歌谣
20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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