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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弄柴”这个叫法,曾经在一篇文字里作过未经考证的猜测:当年农村人多柴少,快意砍柴没有可能,四处弄柴倒是事实,杂草和松毛都用竹耙捞回家了,悬崖上的荆荆草草也通通不见踪影,光秃秃的,像极了那些头上不长毛的癞子。
这是我的切身感受,也是儿时弄柴岁月的情景再现。
相对于女孩儿们在行的扯猪草、割牛草,弄柴可是男孩儿们的强项。只需一把弯刀或镰刀,一个洋马或背篓,男孩儿们便可呼啸山林,驰骋山野,于山水间快意弄柴,在谈笑间手到擒来来。
做什么都讲规矩,我们这些山里娃弄柴,也要遵守一些不成文的约定。比如,除了自家的山林和田边地坎,不能到本村民小组其他人家的山林或田地附近弄柴。套用一句不太贴切的老话,这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否则麻烦多多,得不偿失。
当然,对我们这些弄柴的孩子来说,发生这种情况的几率几乎为零。一来那时我们年纪尚幼,没那个胆儿去挑战约定俗成的村规;二来我们习惯于结伴弄柴,三个一伙,五个一群,鲜有单打独斗的时候,既相互为伴,也互相监督,谁不也不会对侵犯自家山林的行为熟视无睹。
活人不会被尿憋死,为了完成弄柴任务,我和小伙伴们偶尔也会吃吃窝边草。但前提是刚好某个小伙伴们当天没来,并且是在玩过了头、不就近取柴不足以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我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连砍带割,速战速决。
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乡邻们指桑骂槐的四处唠叨,还有父母们心照不宣的矢口否认,以及暗地里对我们的提醒警示。
作为未成年,我们显然经不起这样的心理暗战,只好转变战略战术,坚持舍近求远,尽可能地远离窝边草的诱惑。
除了不辞辛苦去国营林场偷偷弄柴,我们选择更多的,还是到邻近村民小组的山林里活动。比如双堡岭、梨树坪的山林,当年就经常被我们疯狂地袭扰扫荡。
那时,由于砍伐过度,老家的山林非常稀疏,稍有风吹草动,隔得老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们到邻近村民小组的山林里弄柴,十有八九都会被人发现。
好在仅仅是被人发现而已。因为距离相对较远,我们有充足的撤退时间,根本不用担心被人抓住,可以有条不紊地完成既定目标。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这样做,邻近村民小组的孩子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经常出现这样的局面:一段时间内,明明本村民小组没人到自个儿的山林里弄柴,但还是出现了杂柴被砍、树枝被剔的现象。
如此这般,我们便变得心安理得起来,再到邻近村民小组的山林里弄柴,胆子变得更大了,甚至能够在别人遥远的叫骂声中不慌不忙地爬树、砍柴,像在自个儿的山林里弄柴一样自由自在。
说到爬树这个弄柴必须具备的基本功,我不由得再次感到脸红和羞愧。
是的,我爬树的功夫很差,甚至可以定性为不会爬树。多数时候,看见小伙伴们手脚并用、十分麻利地在树上爬上爬下,我只有望树兴叹的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砍到最好的枝桠、弄到最好的柴火。
有一回,邻家女孩跟我们几个男孩一起去弄柴,见我不爬树,她竟然嗖嗖地爬上树,现场给我做起了示范,还说挺容易的,鼓动我也试一试。
我心里直突突,但又不愿在女孩儿面前丢人,壮着胆子、手脚颤抖地爬上一棵松树。眼看就要够着粗壮的枝桠了,脚下的桠杷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啪的一声断裂了,我一下失去重心,抱着树杆滑落到地上,腹部被树枝挂了两条一寸多长的口子,当时鲜血直流,疤痕至今清晰可见。
这段糗事,至今还偶尔被升格为老婆的邻家女孩提及和取笑。好在我脸皮够厚,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其实,在弄柴这个农活上,我的弱项不止不擅长爬树,还不会熟练地使用由两根“Y”字形树杈组合而成的洋马,多次出现人仰“马”翻的尴尬场面,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使用背篓。作为山里的男人或男孩,这无疑很丢人。
还是那句话,好在我脸皮够厚,不至于对以后的人生之路留下阴影。
现如今,由于人口大量外流,老家的生态环境得以修复,当年稀疏的山林变得葱郁茂盛,上好的柴火随处可见。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在我老家,现在弄柴的人越来越少了。那些坚持留守山乡的父老乡亲,包括那些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孩子们,早就告别了四处弄柴的日子,普遍用上了各种电器或煤气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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