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十不言 于 2014-5-11 17:31 编辑
去年春天心肌缺血之后,按照主治医师的嘱咐,我把家里、单位存放的烟酒全部送人,连打火机、酒杯都送了,以此将自己戒烟戒酒的决心昭告天下。然而一个多月之后,来自朋友同事的舆论压力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个骨灰级酒友深入浅出地说:都快三十年了,你的五脏六腑都适应烟酒了,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一样了。兹一到时候,它们都老老实实地蹲在你肚子里眼巴巴地等着烟酒进来滋润滋润。可你听信谗言,一下子就悬崖勒马了,急刹车了,罢工了,说不干就不干了。一天,两天,都一个月了,结果呢,你的肠子肚子都急疯了,你说它们还能忍气吞声坐地等死么,下一步肯定是揭竿而起聚众造反,那时候就有你受得了。尚书也说你这个行为连浪子回头都算不上,顶多是知难而退犯罪未遂。凿子说搁我们警界你就是个叛徒,连汉奸都不如。凿子的同事小孟说不言大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改过从良吧。 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应该是个周末,几个身怀狼子野心的家伙将我成功地引诱到酒桌旁。我照例心怀叵测地吃菜喝水,对他们的软硬兼施充耳不闻。后来几个人默默地喝酒,无奈的眼神流露出无计可施的失望。我心一动,胸有成竹出人意料地把酒瓶抄起来,老尚书见状身子往前一扑,激动的差点把桌子拱翻。我说想让我喝酒可以,不过得换个地方,随随便便不行。尚书颤抖着说好好好,只要你开斋,除了钓鱼台国宾馆你随便点地方。我摇头晃脑地说,无我无物,无拘无束,有山有水,有寺有僧。凿子说靠,有山就有庙,有庙就有和尚,你就说你投靠那个山头吧。尚书讨好地给我倒水,说泰山,泰山如何,不光有和尚,连老道都有。我知道尚书极其向往泰山,还有三孔,就问凿子:您看呢?凿子咕噔喝了一杯,呲牙咧嘴掷地有声地说:MLGBZD,就这么定了——一二三四五,咱们四个正好一车,明天出发!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都喝了几十年了,冷不丁戒了,马失前蹄的感觉,自己不习惯,大家也不习惯。从善如流,让那个劳什子医师的话见鬼去吧。不过,我总有一种吴三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周六的天是晴朗的天,伟大的小孟同志信心十足地驾驶着得心应手的四轮机动车裹持着我们仨在晨曦微露中无怨无悔地奔向了齐鲁大地。 在车内,我们经过激烈的讨论,研究决定旅游路线这一大是大非问题。尚书坚定不移地要求走曲阜—泰山路线。我的意思是可以灵活一点,先看趵突泉,再登泰山。凿子认为既然出来了,天高皇帝远了,应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小孟说我拉你们到海边,几位大哥租船去钓鱼岛吧。尚书一手按着车门把手,大声说好吧,先曲阜后泰山,不同意我这就下去。大家看看外面的刷刷的高速公路,噤若寒蝉,约等于同意了。 进入山东境内,凡是经过的看到的各级公路都比较宽阔,两侧建筑物绿化带广告牌中规中矩,顿感山东人民有理想有觉悟有抱负,大家很欣慰。路过一高铁广告牌,酒瓶子旁边写着一句“老东西又回来啦”,老尚书一拍秃头,靠,闷倒驴忘带了! 曲阜人民很淡定,对我们的光临一点也不大惊小怪。按照GPS里的那个女同志不厌其烦的指引,孔庙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老尚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去买了门票,凿子却说该吃饭了,吃饱了好上路。我忐忑不安地指定了一间小餐馆就在孔庙对面。 手捧泰山特曲,面对着鱼香肉丝和红烧地三鲜,我心中祷告:孔老师,尊敬的孔老师,您醒醒,学生我就要开斋了,开戒了,从操旧业了,您要是同意就别言语,要是不同意就大声地说出来,学生我肯定谨遵师命。孔老师很理解我,果然就不言不语了,然后我就喝了。当山东人民的深厚情谊化成的一股暖流涌向我期盼已久的心田的时候我百感交集,差点就热泪盈眶了。老尚书表情古怪地看着我,说真像,真像我大舅临死前的样子。 一个人搞定了大半瓶酒,那仨人错愕地看着我。凿子说你是不是觉着马上要拜见圣人了,拿酒壮胆?我激动地说,连孔老师都同意了都,我能不多喝嘛!尚书说悠着点,小心你那不靠谱的心肌。我说擦,久旱逢甘霖的感觉有木有? 故地重游,依旧神圣。光滑而东倒西歪的古柏,亭亭玉立的鹭鸶,庞大甚至奢侈的建筑群,老尚书故伎重演,恨不能跟孔庙里的每一棵草都合影留念。我晕头转向地举着相机咔咔地忙活,春天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照耀着这里每一寸土地。 从老二家出来,尚书建议到孔尚任坟上看看。小孟说三千亩孔林哪,容易转不出来了。尚书抖抖手里的三孔旅游图:来而不拜,岂不遗憾? 孔林没有想象中的阴森。走过那代表七十二贤人和七十三寿数的两排柏树,抚摸着那些屹立了千年的造像和石刻,我想,在这个据说没有蛇的巨大的墓园里,埋葬着多少影响了中国历史的人物?他们活着为了自己的时代,死了才成为别人眼中的历史。 走出孔林的大门,尚书被一黑胖的当地妇女同志热情地拦住了。她坚持认为尚书是有异象的人,并且不顾尚书的谦虚,一如既往地要求给尚书看手相。尚书被曲阜女同志的执着感动了,乖乖滴伸出手去。凿子拦住另一名女同志,强烈要求也给自己算一卦,那女同志看了凿子一眼,说不能给你算,你看上去象警察。 返程的途中,尚书依旧兴奋不已,他说真不错,给五十块钱就能活到九十九,太TM划算啦。 与济南擦肩而过的时候,路边巨大的LED广告牌显示,今晚在市体育场有林忆莲演唱会。我对那个眯缝眼的台北歌手并不反感,因为她总是声称自己喜欢不回家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