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我们如愿以偿地抵达泰安。小孟意犹未尽地拉着大家在泰山脚下转了两圈之后,几经讨论,终于取消了即刻登山看日出的计划,而是找到了一家在房间里就能看见泰山的宾馆。
从泰山景区到泰安市区有一面巨大的斜坡,平缓的就像一幅轻轻飘动的旗帜。它的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户,从女儿茶到藤杖,从石敢当到小叶紫檀念珠,都跟泰山有关。我们选择了一家号称以水饺见长的餐馆,尚书和我从旁边超市里弄 了一些跟泰山有关的酒。
就目前来说,酒对我的吸引力仍然存在,桌上的葱香鱼以及野芹炒肉更具有来自异域的诱惑。我们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们一起享受着泰安人民的美味,一起探讨、憧憬着明天登山的事情。有一刻,我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大家挤掉很多事情兴致勃勃地长途跋涉而来,费尽力气去爬一座山头,把口袋里的钞票毫不心痛地扔在这里,然后再筋疲力尽地回家,这不是一群傻子么?
根据惯例,睡前是要用一点啤酒的。只可惜小孟回到宾馆已经语无伦次,凿子举着手机装傻充愣一副打电话的样子。我冲尚书伸出四个手指,尚书说一共四瓶?我说呢欧,一人四瓶。尚书说靠,你都攒了一个多月的酒量了。
泰山一夜,我们就着啤酒说了许多话,间或有酒瓶轻轻撞击的声音。它们没有角度,没有思想,只是纯粹地在两个异乡人之间来回游荡。
次日我破例起的很早,但是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了。不由自主地走到泰山脚下,在冯玉祥将军墓前傻站了一会儿。许多晨练的人在那里抡胳膊晃腿,三五成群的女人拎着水瓶从山上取来泉水,一个天命之年的老哥们躲在松树林里自拉自唱,一对野营的恋人正在收拾帐篷。阳光已经从山顶倾泻而下。
我莫名其妙地转到了早市,在那里我从一个老人手里买了几件桃木袖珍饰品,从一个姑娘那里买到了新鲜的樱桃。一个憨厚的哥们儿极力向我推荐他的黄瓜,他说我敢肯定,你们爬山旅游的人最需要黄瓜了。我极其愉快地采纳了他的建议。
入住的宾馆提供免费的早餐,我们每人一套煎饼卷大葱。在我们艰难的咀嚼过程中,尚书顺手把很多煮鸡蛋放进了旅行包里。
好像泰山景区没有淡季,我们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是乌泱乌泱的啦。
当我们挥着藤杖站在中天门的时候,我说泰山,哥几个来啦!
脚下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一路拾级而上,升仙坊,五大夫松,十八盘,南天门,天街和玉皇顶。尚书模仿那些年轻人,但凡有摩崖石刻的地方,他老人家总是要千方百计地靠近或者接近,做胜利状地合影。然后摇头晃脑地读一遍那镌刻在石壁上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繁体字,感慨一番,然后继续向上滚动。也曾一度驻足,看着眼前的石板路,喃喃自语:遥想当年盘山之上,林荫之下,老夫牵着………….
风很硬,看得见的气流撞在崖壁上倏地折回,带着石头的温度从你面前掠过,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消失在无尽的远方。刹那间,觉得自己很渺小,甚至还不如这里一个小小的汉字,或者一粒小小的石子。
爬向玉皇顶的过程中,凿子发现右手护栏下面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模模糊糊地还有字。小孟举着相机一拉镜头,然后欣喜地告诉大家,山洞上有三个字:青云洞。我们无比羡慕地看着尚书,心中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瞧瞧人家,多低调啊,连泰山上都有家业,牛叉啊。
找到了七年前登山的休息处,就在拱北石下的山坳里。想再现当年举杯的样子,却发现除了那几根泰山黄瓜之外已是空空的行囊。于是几个人依山坐好,举着黄瓜作碰杯饮酒状,并请小孟摄影留念,聊以慰藉。
玉皇顶上,我们发现手机信号无比强烈,约等于站在卫星上,于是分头打电话,把得意告诉给自己喜欢的人。
我抽空摸了摸心脏,感觉那里一如泰山一样坚定平静。心想,果然如此,一喝酒,百病皆无。
回到南天门,拄杖而立,禁不住往下看,心中顿感悲凉:靠,只能滚下去啦。感谢发明缆车的人,它可以把人们的艰苦努力轻易化为乌有,一步一个脚印,两步一个台阶地上来了,它嗖地一下就能把你带回你出发的地方。当年在绵山也是缆车,不过是上山。嗖地一下上来了,下去时的情景惨不忍睹,基本上是连滚带爬。
几乎是饿疯了,大家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扫荡了最近的一家饭馆。在山上的时候尚书总是坚持不饿不饿看来是个愚蠢的主意,这从他以低血糖的速度饕餮就足以证明他是多么的后悔不已。
小孟同志照顾大家收拾好细软上车,然后说告个别吧,咱这就走了。
回首看去,苍穹下的泰山面对着夕阳,熙怡自然。我想起了那首著名的诗:
你见 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 不喜
现在,2013年的春天已经过去了,我很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