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过信陵饮 于 2014-5-14 18:49 编辑
有些事,已成昨
晚上,我将那朵开了的月季剪下来,然后煞有介事地学着电视里单腿点地对着新雁说,送给你。 她笑的很开心,所以很习惯性地忘记了指责我为什么要剪那枝花。于是在她伸手要接的时候,我就迅速地找来了一个矿泉水瓶,将花插在了瓶子中。新雁一直很暧昧地笑着看我,那表情象极了在我们当年在许西时那段艰苦而甜蜜的日子。 其实,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天我们所居住的二居室中能弥漫满室淡淡的花香。所以我会每年在家中养一些诸如茉莉、米兰之类能散发出清香的花。只可惜,这些可能来自于热带的植物总是无法忍受冬天室内的寒冷。所以,年复一年,我总是种上,然后再看着她死去。 对于这些,我的确是无能为力,可却总不想抛弃心中的希望。 本来,我很希望这篇文字的题目是《花香盈室》,就象若干年前少年时看着外祖伺弄家中小院里的那些花草一样。我原来是不喜欢养花的,原因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但又记不得什么时候,我中魔似的又喜欢上了养花,而原因,我同样至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在敲下文字的同时,我将题目改成了如上。 养花的时候,外祖仍然健在。我记不清买了多少花,死了多少,但我当时买来放在外祖家里的花直到如今却仍然很茁壮。那时候他已经在我很严厉的警告下不能再抱我的女儿上街去玩,于是,他除了一如既往地操持家中那些在他看来是属于他的工作,不经意间,也会适弄我当时随意扔在阳台上的花。 他总喜欢在花上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他总是喜欢用绳子将花枝捆起来,再比如,他会很严肃地告我说花移枝的季节是在春季,秋季是花根茁壮的时候,不是能分枝的。他一定以为,当那个不再和他顶嘴的孙子开始对他的教训默不作声时,就是在听取他的意见,其实相反。很长时间来我对他的话的态度基本上是充耳不闻——在我自认为自己很成熟的时候,我对他的话总是这种态度。而那天,他或许是看出来了,于是,我觉得我永生不会忘记他接下来的那句话——请原谅,他很长时间来,或许是从我记事起一直口齿不清,这和战争留给他的创伤有很大关系,但意思,我想都能看懂的。他说:就瞎闹吧,我还能给你们看几天…… 因为,我现在一直认为这句话就等同于谶语 外祖去世时我在身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一个亲人由生到死的全过程。我的感受是平常,甚至可以说麻木。他咽气几分钟后,我从家中出来,我记得是晚上,而且我记得当时街上出奇的安静,我在街上一个人走着,很长时间后才记起用短信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认为可以告诉的几个朋友。于是,我默默地走,想起很多事,比如:小时候在外祖怀里听他讲那些老吊牙的战争故事。比如,他带着我们三个到街上吃零食,我们在吃,他在旁边看着我们吃,再比如,我依稀记得有一回我肚子疼的在床上翻滚,他无计可施竟然用迷信的厌神方式为我祈求是否家中哪位长辈——包括我的姥姥在内跟上了我。我记得他当时哽咽的语声,也记得神迹般,我的肚子居然不疼了。 他其实不是太相信这些。 而我想起这些时,其实很想哭,我从来不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鬼话,我却实希望自己哭,但我却没有。 我们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他的葬礼,用最好的棺材,在我们经济能力所允许范围内给他最好的安葬。我记得葬礼时的祭文写的很感人,一时间让我有很想落泪的欲望。而这篇祭文我原本希望是由我来写,甚至希望此后由我将他的那些事情写下,但直到如今,我一直没能有这个勇气。 葬礼完后,有一回我打电话给我女儿,问她奶奶怎么样,当时五岁的女儿说,奶奶有点心情不好………… 我很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读懂成年人。而对我来说,我只知道那个疼我爱我的人将永远逝去,我想哭,但无泪——那一刻距今两年。 两年来除了那些我所厌恶的文案,我没有再写过任何文字。我觉得属于我的这部分思维已经枯萎,或者我再没有勇气写些什么。 其实我一直以来处在一种极度不安的状态中,或许两年,从外祖去世时候起,或许时间更久。如果非要问我这种不安全感来自哪里,我也说不清楚,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只有感觉,没有理由。我会在夜深人静时被恶梦惊醒,然后又忘记自己梦见了什么。我会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然后又会为自己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发火而愧疚。 不过更好的是,我觉得自己学会了珍惜和宽容。而且很有可能学会了自己独自去面对。 那天,姐姐突然打电话告诉我父亲得了食管癌,放下电话,我知道自己落泪了。是的,很突然,突然到控自不住自己的泪水,幸好当时身边只有我一人。 于是,父亲手术,放疗,化疗,看着他一天天消瘦,看着他的头发掉光而我母亲给他推成了光头——知道嘛,看上去他特别像我的外祖,于是,我吃完饭逃跑似的离开了…… 而我的母亲,因为青光眼延误了手术,所以一只眼睛几乎失明。 这些事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在发生这些事情时,我仍然漫不着边迹地做些在他们看来很不着调的事情,于是,他们依然会指责我,雅雅依然会和她精神不大正常的叔叔打闹。生活似乎和原来一样,晚上父亲化疗时,我会在医院里和他聊一些很轻松的话题,比如新雁家妹妹结婚时的那些事情,再比如雅雅又有什么惊人语录。 父亲只是现在变的瘦了一些,还有就是他会特别想让我和姐姐去看他。而我母亲,则依然会象以前一样挂念雅雅什么时候去。 有一天我和新雁吵架后,我在博里留了一句话:我说,父母是儿女最大的福。现在,我想我感受的从来没有如此深刻。 姐姐带来了好的消息,我想,这或许能让我有勇气将两年来不曾动笔的文字写下去。献给我,新雁、雅雅以至所有关心我的朋友们。 前段时间,我又买了一盆茉莉,而月季,总是不屈不饶地盛开。我想,或许用不了多久,茉莉便会花香盈室,明年,或者后年,我期待。 这篇文章的另一个目的,是我很想交待一下两年来我在做些什么,思考些什么。同时,为这两年做一个小小的总结,物事人非,或人事物非,我只想说:有些事,已成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