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时间好忙。现在想来,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其实才过了几个月而已。
饭店刚开张,老公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手忙脚乱,不知怎么的,生意还特好。
我整天声音都嘶哑了。楼上楼下,招呼客人。有时客人挺奇怪,非要叫老板去。
饭店的下午是清闲的。员工都在准备晚上的菜品。这时,我可以出去走走,那时是二三月份,山上很美。
我出去的时候,会牵着那条公藏獒出去。
有两条藏獒,一公一母。据说刚刚长到可以有小藏獒的时候了,很多朋友都来预定了。
两条藏獒都是老公养大的,有一年多了吧。
那条母藏獒我是不敢牵着它出去的。它特别喜欢吵闹,经常要莫名其妙去咬上公藏獒几口,还喜欢有事无事地吼。
我们都不太喜欢它。
我有时牵着公藏獒出去,过后又牵它出去。但是它太不听招呼,有一次,它看见几只鸭子,非要奔着去,我使劲拉着链子,但是它使劲奔着。
我拉不住了,趴在了地上,手在水泥地上擦出了好多血印子,皮也掉了好大一块。我没有办法,大声喊叫,我老公来才把它牵回去了。从此,我就再也不敢带它出去了。尽管有时它看着我牵着公藏獒出去的时候,它是多么不耐烦,用双脚在铁笼子里面使劲刨着,还呜呜叫唤。感觉很可怜,但是我的确不敢牵它出去了。
我牵着公藏獒到山上去。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山很矮小。山上长着很多的小树木,小草草。路是石板路,干干净净的,路的两旁各种小菜长得很好。这时公藏獒特别兴奋,它会不依着你给它的路走,它跑到前面去。它会在某处找个地方,拉便便。藏獒特别爱干净,只要你经常带它出去玩,然后它就不会把便便拉在它住的地方,非得憋到你带它出去的时候它才拉出来。然后还会用双脚刨土盖上,其实根本没盖到便便,我经常看着它这个动作,感觉都是多余的,心里就想笑出来,然后实在是憋不住还是笑出来了。
公藏獒跑得很快。如果你有兴致,你就陪着它跑一段,它跑在你前面,你手里拉着链子。它放开四蹄,身上的毛很长,都随着风飞起来了。它的嘴巴向着前面,四个脚稍微一沾地就马上跑起来。但是人始终是跑不过它的。这时,你稍微紧紧手里的铁链子,它就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你,嘴巴张开微微喘着气。那种眼神,那种善解人意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你,好像有些乞求,有些讨好。这时,我会对它说:我很累了啊。我又不敢放开你,怕你到处乱跑伤人。
你对它说了几句,它好像听懂了。自己躺在地上,地上都是各种小草,很柔软。它躺在地上,拱起前半身,用舌头舔自己的双脚,肚子,舔过去舔过来,很享受的样子。它舔够了,就不停在地上打滚,那么大的个子,好像一个小孩,浑身没有骨头一样,滚过去滚过来。有时还会衔着几根小草玩,那神情,很幸福很陶醉,简直可以用飘飘欲仙来形容呢。这个时候,我多想陪它一直在山上,不要让它关在铁笼子里。
但是生活是无情的。玩了一会,我也要回去了。再说,呆久了,我实在有些怕它野性大发,我控制不住。这两条藏獒都只听我老公的话,公藏獒平时很温顺,但是时间久了我还真有点害怕。
你用手拉拉链子,它会马上站起来。有时,链子还会打上结,你还要给它弄好。然后牵着它回去,它又会像开始来的时候一样,小跑上一段。我为了将就它,也陪它跑一下,这时,风儿在旁边吹着。我心里想,它如果回到它小时候的大草原,该是多么自由多么幸福啊。即使因为各种原因,它有可能很快死掉。但是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滋味,虽死无憾了。我的心里,这时是忧愁的。
公藏獒知道是回去了。它总不停在路上拉便,即使没有,也要做个样子。我心里很奇怪,估计它是想拉干净了,然后在睡觉的地方就不会拉了就不会弄脏了。
重庆的天气总是多雨的,整天阴绵绵的,好像忧愁得很一样。藏獒的铁笼子上面漏雨了,由于生意忙,我也没太注意,有时很忙,就给它一些剩下的鸡骨头吃,没怎么注意吃的。
或许是这些原因吧。藏獒生病了。那天上午,母藏獒对着天空叫了半天,然后医生打了一针过后,很快死掉了。公藏獒不吃不喝几天,也死掉了。
在一个黑黑的晚上,我和老公开车把公藏獒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的树很茂盛,简直有些像森林,我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他说母藏獒是扔在那里的,让公藏獒也到那里去陪伴它吧。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在这个黑黑的晚上,我的心沉了下来,沉了下来。突然举得很孤独,觉得老公也离开我而去了。
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时光倒流,我可以更多时间陪它出去 ,更多时候让自己跑跑,让它享受到风一样的自由。当我现在在离开饭店老远的城市里打下这些字的时候,我仿佛看见那个庞大的身躯再一次柔软,再一次打着滚 ,再一次听见风声在耳边响起,再一次像风一样自由。我不由得泪流。别离,是长久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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