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你说我记 于 2014-7-28 12:55 编辑
人心是如此博大而深沉,未竟之梦繁多甚至另类。对我来说,却有一个模糊的梦境至今常常念起,有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也许今生无法实现。 那是关于初中时光的一些残片记忆。
提起过往,习惯于称那个年代。 是的,足够久远了,以至现在想起也不过是淡淡的影子:不知已多少年了的土褐色灰瓦教室,黑板中间部分被粉笔擦划的显白;课桌蹭光瓦亮——不是油漆,而是一茬茬学生的汗油经年累月打磨的结果。桌上刻痕五花八门,一层层的大多是提示答案、抽象图形和无聊诗句,当然也有精采,我现在还记得不知哪届桌主深深刻下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也不知是考试时无计可施了,还是想对谁一吐衷情而不得法。 教室房头是棵古槐,横枝上倒吊着一口大钟。敲钟的老头在时间把握上古板的可怕,精确到秒,以致把我们中一位仁兄训练成了掐点天才,每到快下课时大家目光都往那瞟,看他不时比出的倒计时手势。当然,有时要伴着老师的精确制导粉笔头。 教室东边是大操场,场边是一圈高挺的杨树。每天早操、体育课和晚集合都去那里。土质的场地虽常年浮尘轻扬,但也没什么环保讲究,一群少男少女进了场就象下锅的饺子,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有时场边树荫里,几个男女用石头比划着苦思闷想深爱的几何题,这是不多的异性能正大光明凑一起说话的机会。
那时不论大人孩子,思想都纯净的透亮。教数学的刘老师是跟班班主任,年轻气盛,爱学生如子,常拿出本就微薄的收入中一小部分,买点铅笔啊橡皮啊作文薄什么的当小考的奖品,已经是很好的福利了,往往给班里相当一部分同学带来不菲的期盼和几天的好心情。 虽是闭塞年代,但对异性的好奇是相通的,一位明艳如花的女孩走过,总引起大部分男生偷偷的侧目。 我们班就有这样一位校级名花,姣好的样貌,水汪汪的大眼,皮肤白析,身材苗条,而学习竟也不差。顺理成章的,她成了女生效仿的对象和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包括我。女神喜欢钻数学,而我最大的优势是几何无敌,她也落落大方,下课走过来问问题是常事。于是就常出现这样一幅场景:女神明眸善睐虚心好学的问,俺在一种隐约的清香气息里装模作样头晕脑涨的解,周围女同学嘴角一抹不经意的笑和男同学嗖嗖的杀人目光。
快乐颤动的时光当时总觉漫漫,事后才恍如白驹过隙,只留一道道令人唏嘘的尾迹。
那时毕业以能考上中专带出户口为荣。偏生我们那一级集体跳了水,中专摸拟考只剩下我和女神两个名额,实际考我差七分半不中,她也名落孙山,这样的结果不论对学校、班级还是我俩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接下来是中考,包括我在内的六名同学正常发挥考上县重点的二中,她再次失利与一众其它同学考上了普通的六中,从此一班里几十号人分别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毕业后同学间是常联系的,但方向的偏离最终慢慢走向疏远:大部分在家务农,有三个上大学毕业并分配工作,再有一小部分毕业后远走他乡各闯天下——这部分人中就包括那位女神。 很难说哪一条轨迹是正确的方向。女神当时只身去一座中等城市打拼,吃了许多苦,听说中间还离了婚,带着幼小的女儿竟也打出了一片天地,负责一个区的肉食供应市场,现在父母和姐妹们都陆续被接去了那个城市,一家人在一个新的地方扎根,发芽。有一年班主任刘老师去那个城市办事,女神召集了我和几个同学过去小聚,桌上的她早褪去年少的芳花,代以一种干练与自信。而刘老师却始终寂寂,多年后还是地方联中一普通数学老师。现在的他应该退休了吧。
大浪淘沙。砂石本没有区分,不管晶莹还是黯淡,一粒粒洁净坚硬的簇拥在一起,都是碧海黄沙无边风景中一部分。 或许老了?现在已是多年未与女神见面,其它好多同学更是断了联系,但在心中那些时光里的美好却时有隐现:那些打闹、负气、苦读以及少年心事的默默关注,那一张张稚气的笑脸,刘老师不含任何杂质的殷殷期待眼神,清脆宏亮的上下课钟声,还有某次排队时不经意发现的女神颈后秀发下那一段雪白,都已锈蚀成一道灰白的青春刻痕,不断提醒我曾走过那段晶莹如露珠般的岁月,懵懂中辜负了多少青葱韶华。
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时光无迹,流走的只适合于怀念和祭奠,聚会里的昔日重现终是想象,不是不可能,而是不能。
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所有的同学又回到了有大吊钟在房头的那间灰瓦教室:熟悉的讲台,凹凸的地面,整齐带划痕的课桌,大家默然而立,然后,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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