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灵魂的璀璨画卷
——读徐迅雷《这个世界的魂》 文/涂国文
徐迅雷先生是一位媒体评论员,我却更愿意把他指认为一位“新闻公民”或“媒体公民”。他的这一“公民”身份,在他新近出版的《这个世界的魂》一书中,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和强化。 《这个世界的魂》是一部关于人物的随笔。全书共分“情怀”、“境界”、“史记”、“精神”、“人文”、“现实”六个部分。在这部随笔中,作者“以新闻人的敏锐、以评论者的犀利、以杂文家的文笔”,对中外近百位历史和现实人物的行为及思想,进行了抽丝剥茧般的抒写和评述。全书高屋建瓴,视野开放;视角独特,判断独立;感情充沛,理性闪烁。 《这个世界的魂》当然首先是文学的。作为一名著名的杂文家和评论家,作者无疑具备一种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他笔下的文字,或犀利、或冲淡,或激荡、或娴静,或冷峻、或幽默,或幽深、或显豁,或睿智、或诗意,或冰寒、或温暖,概括精准,形象鲜活,文质优美,摇曳生姿,具有非常强的文学性。比如在《那高入云端的声音为何深入人心》这篇乐评中,作者在寸笺尺幅之间,就把那身躯庞大、满脸络腮胡子、笑意粲然,本真、率真、天真、纯真,俨如邻家大叔的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的动人形象,勾画得呼之欲出,读后给人以难忘的印象。 然而,笔者认为,《这个世界的魂》最大的价值,体现在其深刻的思想性上。全书站在现代公民的立场上,秉持一种“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融文学、史学、哲学、美学、宪政理想和现代公民意识于一炉,字里行间,流溢着博爱、自由、平等、民主、人权、宪政等现代普世价值的奇光异彩。它既是一部具有很高文学价值的文学随笔,更是一部具有很高思想价值的人文和思想著述。或者说,它是一部以文学的形式写就的“公民教科书”。 思想是文学的试金石。有无思想,将优秀的文学与平庸的文学严格区分开来。从文学的维度来考量,可与《这个世界的魂》相媲美甚至超越这部书的随笔或许车载斗量,然而,从思想的维度来考察,在当代中国文坛、学界,能超越《这个世界的魂》这部书的随笔,应该不会太多。正如作者所说,“新闻评论能否胜出,要看知识的比拼、胆识的比拼、良知的比拼、情怀的比拼、人格的比拼”(《新闻人前行的脚步》)。历史是逝去的新闻,也是复活的新闻。这部人物随笔,与作者所写的其他逾千篇新闻评论一样,在知识、胆识、良知、情怀和人格的比拼上,无疑也是胜出者——甚至,由于它摆脱了体制的制约,所体现出的自由意志,远胜于那些职务性评论。它站上了我们这个时代良知的制高点,是一部“良知之书”。 维护社会正义、捍卫人权尊严,是公民立场的首要之义。《这个世界的魂》首先把景仰的目光,投向了“一个人为另一个人遭受不公命运而抗争”的大爱者。他们是:为老卡拉冤案拍案而起、奔走呼告的七旬老翁、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为帮助德雷克斯洗刷沉冤挺身而出、揭露事实真相、高喊“我控诉!”的法国伟大作家左拉;为反对对“异端”塞尔维特施加火刑、英勇无畏地“狙击”极权的加尔文的法国学者卡斯特利奥;为解救阿尔及利亚姑娘德贾米拉,义无返顾地“为一个人而抗争”的法国女权主义作家波伏瓦;为遥远国度一位与自己素昧平生的作家重获自由而致信越南最高当局领导人范文同的法国女作家杜拉斯……这些人类史上杰出的社会道义担当者,为捍卫他人的权利和尊严,与腐朽黑暗的势力展开了无畏的抗争,表现了一种维护正义的人类大良知和博爱众生的人间大情怀,铸就了人类精神史上高贵而不朽的灵魂。 反抗专制暴政、呼唤政治民主,是公民立场的核心所在。《这个世界的魂》向我们展示了一条人类从奴役之路到自由之路的荆棘之途:俄罗斯“率直而勇敢的民族领袖”叶利钦,果敢地结束了极权主义的统治,为俄罗斯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时代;非洲首位民选总统的埃伦·瑟利夫,不屈不挠地反抗专制暴政,最终带领利比里亚人民走上了真正民主自由尊严幸福之大道;捷克作家总统哈维尔为了“教导人们如何在后极权主义社会尊严地生活”,先后发动了“七七宪章运动”和“天鹅绒革命”,并最终取得胜利;苏维埃革命元勋托洛茨基执着对抗红色暴君斯大林,即使遭受流放、被迫流亡国外也决不妥协;俄罗斯伟大作家索尔仁尼琴为了将极权者一手制造的人间地狱——遍布全苏联的“古拉格群岛”公之于众,不惜付出被剥夺国籍并强行驱逐的代价……这些人类的脊梁,以他们的血性、勇气、智慧乃至宝贵的生命,驱动着人类社会的车轮,前行在文明进步的曲折道路上。 追求独立人格,坚持自由思想,是公民立场的行为准则。《这个世界的魂》是一部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颂歌:几度辞职、坚决不与当局合作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蔡元培,揭穿荒谬、捍卫常识、质疑反动“血统论”的青年遇罗克,厌倦“斗争哲学”、心怀坦荡的书生革命家瞿秋白,“拆下肋骨当火把”的大思想家顾准,反对对自由全面掠夺、对人全面奴役的大经济学家、大思想家哈耶克,向总理写信反映“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乡党委书记李昌平,以一部《见证》见证红色恐怖罪行、“代世人受罪的现世基督”的苏联音乐家肖斯塔科维奇,让人道主义在那个恐怖的时代发出了最强音的“俄罗斯诗歌之母”阿赫码托娃,坚决谴责镇压、努力为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平反的苏联克格勃主席谢列平,坚持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的中共总书记胡耀邦、“从来不吓唬老百姓,只吓唬贪官污吏”的中国总理朱熔基……“独立之精神”与“自由之思想”,在这些人物身上,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 崇尚众生平等,践行博爱理念,是公民立场的重要内涵。《这个世界的魂》中的很多不平凡的人物,是众生平等和博爱理念的伟大而平凡的饯行者。比如为消除种族主义和谋求民族解放奉献终生的印度“圣雄”甘地、南非总统曼德拉;充分“给予学生捍卫自己荣誉的最大尊重与信任”的弗吉利亚大学的创办人、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杰斐逊;素朴、务实,鞋底下露一大洞的美国总统候选人艾德雷;荡涤贵族等级习气,让自由、民主、平等充溢美州新大陆的平民总统杰克逊;自觉把身段放低的法国总统萨科齐;平等对待把自己挡驾的下属家的女管家的美国总统约翰逊;半夜爬起接听士兵遗孀电话的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亲吻小孩子肚皮、与网民网聊的俄罗斯总统普京……正如书中所引德国克林凯尔所说,“真正的伟人常常是平凡的,他们的行为既不做作,也不虚饰”,真正的伟人,也常常是那些富有人性、平等待人、胸怀人类、心中装满大爱的人。 《这个世界的魂》以现代公民意识的经纬,织就了一幅人类灵魂的璀璨画卷。在这幅壮丽的图卷上,还有一长串名字在闪光:爱因斯坦、毕加索、孙中山、张学良、陈寅恪、鲁迅、胡适、巴金、穆旦、沈从文、钱学森、季羡林、任继愈……自然,在这幅画卷的深暗处,也粘布着一些“死魂灵”的尸骸。比如通过发动军事政变上台、靠强硬的手腕和残酷的清洗进行统治的利比里亚独裁者多伊、乌干达独裁者阿明、中非共和国独裁者博卡萨;给自己的爱犬授予上校军衔,把整个国家当成家族私产,最终彻底垮台的罗马尼亚独裁者齐奥塞斯库;为德国法西斯实行种族灭绝政策提供理论支持、充当吹鼓手的罗森贝格和张伯伦;坏事干尽、恶事做绝的希特勒亲信博尔曼;祸国殃民、甘当“戈培尔第二”的反动文痞姚文元……人类社会前行的道路曲折坎坷,“古拉格群岛”和“野人山”并未从我们这个星球上连根拔除,一有条件,势必借尸还魂。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现代公民高度警惕的。 徐迅雷先生的《这个世界的魂》这部随笔,接续了书中那些人类灵魂们的思想薪火,处处体现出自己独立的思考和独到的判断,充溢着真知灼见。例如:“大学之道在育人而非制器。大学的灵魂在追求卓越而不是权力。”(《从李培根校长的演讲看大学之大》)“一个国家,在领导与管理方式上热衷于‘什么都管’,迷恋于‘审批控制’,这样的国家注定是难于构建和谐社会的。”(《新闻人前行的脚步》)“创造源于自由,而毁灭源于专制……从深层面看,被计划的经济、被控制的思想、被钳制的自由,导致的注定是灾是难……自由心境是自由创造的前提。自由心境由精神自由、心灵自由所构成。自由心境的获得,源于自由环境;自由环境是一种最可宝贵的制度环境之一。”(《神奇创造源于自由心境》)“不进入整个地球世界,确实是不知道世界之博大的……西方不仅有坚船利炮,还有哲学之深、文学之博、艺术之美……文化不可能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形成、发展的。”(《听听那西风的话》) 再例如在评价鲁迅与胡适时,徐迅雷先生是这样说的:“是的,这是两条铁轨,不是对立而是并列;这是左手和右手,不是对立而是共生。用一个最简单化的形象喻之:鲁迅如拿着橡皮擦的左手,擦去误错;胡适如握着铅笔的右手,写上对的。但左手并不是不会写字,右手也并不是不会拿用橡皮擦……鲁迅的不宽容中有宽容,胡适的宽容中有不宽容……鲁迅的非常态,胡适的平常心,确有很大的不同,然而在我看来,鲁迅的冷里透着暖,胡适的暖里也透着冷……鲁迅是因了当下而前瞻的,胡适是因了前瞻而当下的;鲁迅因了为人生而为社会,胡适因了为社会而为人生;在思想之外,鲁迅更近于作家,胡适更近于学者……他们只是以不同方式反对专制、拥抱自由。所以,今天不应该是‘胡适还是鲁迅’,而应该是‘鲁迅并且胡适’。”(《鲁迅、胡适:并行不悖》)这是我迄今为止所看到的对鲁迅和胡适二人所作的最理性、最公允、最科学,也是最生动的评价。 《这个世界的魂》是一部“公民教材”、“思想之书”。然而,其本质毕竟是一部文学性的人物随笔、思想随笔,自然,它得符合文学的某些规律。还是让我们来看一看徐迅雷先生对文艺创作的理解吧——“自由是文明社会的核心价值之一,文艺创作更是如此。社会的权威群体如果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艺术家,那么,艺术家本身才华不管有多大,最终都会化为泡影。自由的创作是个性化的事……对于艺术家来说,并不需要‘管理方’、不需要‘仁慈’的他者,而只需要‘独立的自由’……艺术的繁荣,不需要有仁心的他方宽容,只需要无管束的自由宽松。”(《那地·那岭·那河·那歌》)。看过这段文字,我们就不难理解,如此洞悉文学艺术创作真谛的徐迅雷先生,他笔下的文字,怎能不具有这般洞穿人心的迷人魅力?! 文学因思想而深刻, 思想因文学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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