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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丝的生命
文/栅栏
第一眼看见蕊,立刻想到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俊秀而柔弱,令人生出满心怜爱。
在一所大学旁,我开书店,蕊开花店,与蕊成邻。
蕊刚刚经历了一次子宫外孕的抢救,身体极其虚弱。蕊的输卵管被割断一侧,常忧心重重地问我:“下次再怀到输卵管里可怎办呢!”我说:“不会的,哪那么巧?”
蕊仍然心事重重,坐在屋角给妈妈打电话。
只有木板相隔,声音虽细弱,还是很清晰:”妈妈,我想回家住几天……”
“别人的妈妈都盼女儿回家,我想回家却不让回,呜呜…..”
隔板那边传来蕊的哭声。我急步走过去,蕊转身抱住我:“妈妈不让我回家,妈妈怎会这样!呜呜……”
蕊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大女孩。女儿不管多大都需要妈妈的爱抚。我说:“妈妈或许工作脱不开身,也或许有难言的苦衷。”
我不知怎样安慰蕊。
蕊的娘家状况我早有所闻。蕊早年丧父,母亲后来重建家庭,又生一儿一女。
蕊来这个城市打工,与亮相识,结为夫妻。亮后来承包一个钻井队,收入不错。因工作原因常年漂泊在外,蕊做手术时我见过亮。亮对自己能够给予蕊的一切感到很满足,亮说:“蕊跟我有福,吃穿不愁,钱随她花,开店就是给她玩,赔赚无所谓。”
在常人眼里,亮是好丈夫。可亮没想过蕊的孤独。
我扶蕊瘦削的肩,感到蕊真的很无助。这一刻,真想变成蕊的妈妈,让蕊靠一靠,将蕊拥入怀。
有人来买东西时,我扶起蕊,从衣兜里掏出面巾纸给她擦泪。
关店后,我等她一起走,我们是一路。只是蕊先到家,我再前行一里路。蕊骑着电动车在我的前面,每遇红灯,她便早早停车,极其守规。我违规,蕊就用手拦住我,说:“别急,安全第一。”蕊很懂事。
蕊喜欢看《家庭》和《知音》杂志,新书到我就拿给她看,蕊看到动情处,时常泪光闪动。我想是触及了蕊的痛。
在学校边经营的特点就是忙一阵闲一阵。闲暇时,我喜欢到蕊的店里嗅醉人的花香,感受一枝一丛的美艳。蕊的手巧极了,编织出来的花簇或清新雅致,或娇艳华贵。总有一种意境蕴含其中。
时间长了,蕊的眉头也舒展了,生意也渐好,能偶尔看见蕊浅浅的笑容。记得母亲节,蕊因给母亲买礼品而去街里耗费大半天的时间,蕊不在乎耽误生意。
蕊给妈妈的礼品寄出之后的一天,我看到蕊脸上绽开无比幸福的笑容,就知道蕊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时间在不觉中滑过。冬季是钻井淡季,亮终于能回来陪伴蕊,却只有半个月。两个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半个月后,亮就走了。相伴的幸福在蕊的心里还没有立稳,就别了。留给蕊更深的寂寞孤单。
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蕊一脸灿烂向我走来。蕊的电动车还没有立稳,就大声对我说:“我怀孕了,昨天晚上自己用试纸试的。”我欣喜地说:“真是好消息!告诉亮没?”蕊说:“没有拨通手机,亮也许正在大山深处。”蕊又说:“我咨询大夫了,还要等十几天才能做B超。”我说:“到时我陪你去!”
十几天很快过去。蕊挎着我的臂走向医院。我说:“别紧张!”
我等在门外,一种担心笼罩心头。门终于打开,蕊满眼泪水扑进我怀,我抱住蕊,在门外椅上坐下,我安慰蕊:“别哭,不是没有希望,实在不行做人工授孕。”
蕊哭的很无力很疲惫,最后哭的没有声音,象在我的怀里睡着。
蕊的孩子又怀到了输卵管里,又一次手术,并切断另一侧输卵管。蕊再不能正常怀孕。
蕊躺在病床上,脸儿惨白,虽然有亮在身边关爱,还是觉出蕊的孤苦。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递给我,我握着蕊的手,眼睛却看着亮说话,是怕我的眼泪不听使。
蕊休息不足一个月,亮走了,又扔下孤独的蕊。蕊又来经营花店,蕊说跟亮商量好了,半年以后去做人工授孕。
多么希望蕊能实现愿望,有一个孩子,从此不再孤独。
没想到蕊竟是这样的结局:
这天,蕊没有来店。我打几次手机,总是无人接听。傍晚,突然接到亮的电话。亮说蕊头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在街头散步,遭车祸身亡。
我一路流泪赶过去。在火葬场租借的棂房内,蕊躺在那里。一位身材娇小的老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蕊你回来啊,让妈好好疼你……”
亮的哭声更悲切:“蕊啊,你回来我天天陪你…….”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有歌唱出:
假如爱我,就抱抱我吧
假如爱我,就亲亲我吧
我终于忍不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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