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公关

天涯狂生

一
           今天是星期六，雾霾依旧像站街的妓女般拉扯着伦敦。
           唐宁街10号。
           帘幕把这所首相官邸遮得如魔鬼的城堡一样阴沉，即使屋内的走廊、会议室、楼道、洗手间现在都灯火通明，可灯光映在屋内那一张张被脂粉掩盖住皱纹和血色的男男女女的脸上，却勾勒出比魔王聚会还诡异恐怖的气氛，尤其是这一张张脸，现在没有一张带着笑容。
       有些公务员在抱怨星期六还要加班：“我从周一到周五都没有事情做，为什么不在那段时间开会呢？”，其实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不过是长官把整个部门的人都叫来了，他也不得不到这里来坐着。
            侍者忙着给坐在花厅圆会议桌上的官员们换咖啡、加点心，这些官员正在热烈讨论怎么鼓励穷人贷款买房、哪间会所模特最贵、奢侈税要不要拓展到护肤护发品领域、法定退休年龄要延迟多少年才能弥补社保亏空等问题。
            当然，也真的是有人在流汗的。比如现在正在二楼密室中开会的军情六处公关部主任们。
            首相已经发话了，下午六点前如果想不出主意来，这些主任全部要被当成贪污犯抓去法院审判。
            如果真被抓到法院去，他们的退休金、他们这几十年攒下的房产、古董、车子、庄田、存款、股票、地盘，统统都会被其他人拿去。他们就再也不能享受公款吃喝、公费出国考察、公款疗养度假的待遇了。
             主任们当然非常焦急，他们平时一个个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喋喋不休而且随时能嘣出几句哲语名录，讲完台下或者旁边还会有人啪啪鼓掌。不过现在，这几个人只能用流汗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当、当、当，大笨钟敲响了五点的节奏。
            公关部里资格最老的布朗伯爵首先开口了，他故作镇定地用烟斗敲了敲桌面，道：“先生们，听我说，现在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官位，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所以......"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使得整个密室都焦躁了起来：“所以怎么样呢？”的呼声此起彼伏。
            “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老布朗把烟斗叼回嘴里。
             整个密室一下子冷冰冰地恢复安静了，没人给布朗鼓掌，也没人接话，甚至没有人喝倒彩。
            布朗讨了个没趣，于是他想把面子找回来，他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自己左边的一个胖子：“喂，吉姆，安德森到哪里去了？”
            安德森抬起头望着天花，拼命回忆了几秒钟道：“哦，他呀，他到中国去了，今天早上我看新闻，他正在长城雇人捡垃圾，企图以此嘲笑国庆节的到长城的中国人，并引发中国人在网上继续展开关于地域和国民素质的骂战。”
            “哼，这个阴谋家。又想在处长那里争取表现了。”布朗撇撇嘴，道：“他到了一个好地方啊，全世界就中国最好，最适合做官。”
             安德森不置可否。
             可是密室里却有其他人因这段对话产生了灵感：“中国、中国，对了，我们就用中国模式来解决这次的麻烦吧！”
             这句话或者说这句自言自语式的呢喃，音量原本和蚊子哼歌没多大差别，可是在这冷冰冰的密室，却忽然像某人在名流宴会上放了个响屁一样引发关注。
            “你说什么？”、“嘿，丹尼斯，说下去。”、“土狗，你有好主意了吗？”
             密室里的一群人像连内裤都输光了的赌鬼见到财神一样，用闪着贼光的眼睛紧盯着坐在窗口下的丹尼斯。
             丹尼斯耸耸肩，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揉了揉蓝色燕尾服上的蝴蝶结道：“伙计们，别急，我是有主意了，不过我把这个主意说出来之后，你们每人得给我一个海洋石油公司的加油站或者国家电力公司万分之一的股份，我相当清楚你们每个人是怎么升迁到我们部门的，所以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拥有我想要的这两样东西。”
           安德森愤怒地道：“丹尼斯，你是个官员，不是个盗贼。”
           丹尼斯双手一摊，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悠悠地道：“我们不是盗贼吗？我们和那些每天拿刀在夜里埋伏于偏僻小巷的盗贼的区别，就是我们拿的是法律和政策，作案的地点是整个国家，作案的时间是星期一到星期五而已。”
            布朗冷笑了几声，道：“看看，看看，所以我说什么来着，团结非常重要。可惜你们都把我的忠告当成了耳边风。”
            丹尼斯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下最后通牒似地道：“没有利益，谁愿意拉帮结派、勾心斗角？说吧，你们答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自己去见处长。”
            布朗道：“孩子，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丹尼斯冷笑了两声道：“跟一群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整天只会喝咖啡、看报纸的猪有什么感情好讲的，做官就跟做鸡一样，别人要给钱我们才会提供他想要的服务。大家平时不都是按照这个规矩办事的吗？”
            密室里其他人面面相觑，集体沉默了下来。
           没过几秒，当、当、当。大笨钟敲响了五点半的颤音。
            听到钟声，又确认了下墙壁上挂钟的走字儿，安德森不情愿地举起手，道：“好吧，我同意。”
            其他人迟疑了几秒钟，也都逐渐举起了手。
            丹尼斯满意地笑道：“好，兄弟们，竖起你们的耳朵，好好听听我的计划吧。”
                                 二
            早上六点钟，阿伯丁大学的学生们占领了爱丁堡城市中心的街道，他们高呼：“让英格兰的魔爪滚出苏格兰。”
           早上六点钟零一秒，几百个穿着格子花纹、吹着风笛、拿着威士忌的苏格兰大叔拉着写有“我们要做生意”的横幅闯进大学生们中间，狂喊：“我们要做生意、我们要安定、我们家要吃饭。”
            早上五点，几乎是同时BBC、《金融时报》、《泰晤士报》等主流媒体的版面和网站上，都打出了“外国势力介入苏格兰运动”、“英国没有对不起苏格兰”、“苏格兰人的自由必须遵循英国宪法”、“苏格兰年轻人占领爱丁堡的行为严重影响民生经济”的标题新闻。这些新闻的网络评论下面，都有成千上万条网民评论，所有评论都坚定地站在了英国政府一边。
            早上四点，首相宣布允许苏格兰人民就苏格兰的在英国的去留问题公投。
            早上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每家电视台的新闻频道都在播放着女王的讲话：“我希望苏格兰人民慎重考虑自己的未来，我希望我们这个家的所有成员能够永久和谐共处、不要分开。”
             下午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六点，晚上七点、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所有新闻频道都在滚动播放着各个英格兰官员的讲话：“英国不能分裂，否则我们将失去一切。这绝对是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