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夏

令箭

    带着一身槐花香，我躺在了细窄的床上。
    这个小店就像个样貌太随意的妇女懒散坐在这条香气四溢的小巷里，差点就错过了。跨进门，坐着的女胖子笑盈盈问候，还挪了挪屁股。我说洗面。女胖子喊了声立秋，房里有人应了。她转过笑脸说吃杏，甜的，不酸。摆了摆手，我就笑了，这女人倒是自来熟。
珠帘响处，胖子指了指覆盖洁白床单的床，我就躺下了。
    上午办了手续，只等着老总签字。和老总通了电话，老总说下午没问题。他还说了要某主任安排吃饭和休息地方，我说谢谢但还有其他事。老总笑了，说明白明白，去看看需要看的人。我也笑笑但挂了电话。去开房没必要，去泡澡太早，去棋牌室摸两把没熟人，去公园溜达没情趣，照照镜子胡子拉碴的，洗面吧。
    珠帘又响，进来一个女子，轻声柔语说了两句。
    我说好吧。

令箭

    小手在我面颊上摸了摸，搭上热毛巾。然后，就净面、涂覆、揉搓、擦拭、按摩。她按摩时候，我是闭着眼的。她身上的香气给了我刺激，我突然睁开眼。她的眼眉一抖停住手，问，怎么了先生？我说想看看你，没事。她笑了笑，继续按摩。女人笑的时候都很美，这姑娘也美。我说你叫什么？女孩说叫立秋。倒着看立秋，她很香甜。

    立秋给我按摩腿部，我才看清楚立秋穿的是青绿小白花棉连衣裙，莲叶无穷碧啊。小身子那么单薄，给一个胖子揉搓。看见她小荷才露尖尖，那是我眼睛不老实。我的手或许也不老实了。悄悄摸了她屁股。立秋停住手说：先生，我不是那种人。我收回手说，好吧。

立秋做完，给我说：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今天立夏，先生躺会儿吧。

    我拉住她小手说，好一朵蔷薇花。

    她看了看窗外的那些植物，笑了。

    我知道她不一定叫立秋，出来混是要有艺名的，比如令箭镶玉之类的。那次走的时候，胖子老板悄悄告我，你要看上了，我给你安排，换没开苞呢。大概我掏钱时候钱包里的钱给了女胖子一些想象。我说，再说吧。

    那次讨账只给了一半，心里有火而脸上还是笑容。这世道就这幅德行，赶上了几个不咋地朋友，还不能说一地葵花向日烦。

又去那个小巷子洗面，心里挺烦的。

    那老总一脸的痞子颜色，我只好说那就再等等。

    胖老板见我进来，一把就拉住了，就像逮住一个窃贼样。笑成一脸菊花，不管不顾那样子。屋里有几个姑娘很惊诧看着我和女老板，我说能给我点支烟吗。有个女孩上来就给我点上了，我掏出一百块钱说谢谢你。几个女孩都哇了。我说立秋呢让她来。话说完，走了十来步掀了珠帘，直接躺在床上，鞋也没脱。

    胖老板端着烟灰缸进来让我弹了烟灰说，来不了了。

令箭

    我说，哦，肚子疼，小姨来了?

    胖老板嘎吱坐在边上一个什么东西上，说，这得怨你，你收了她不等于给她靠山了吗。

    我没吭声。怎么收？又不是一块田黄放进柜子。

    胖老板说，这孩子可怜啊，在老家让人给糟蹋了不说，糟蹋她那人还领着一帮子混混来店里找人，说要领回去成亲。我当时就火了，报了警，那些人才跑了。立秋也不敢来上班了。

    我说，是叫立秋吗？

    胖老板说，不是，叫——

    我说，算了，叫立秋吧，让她来。

    胖老板赶紧说好好好。

    立秋来时候，我都快睡着了。知了在小巷里的槐树和泡桐上露头，鸣叫不已，跟帕瓦罗蒂的逃跑新娘一样唯美却乏味，睡眠渐入佳境。立秋的胳膊上有淤青，脸颊到眉骨都有红肿，身上的连衣裙和小帽怎么也没法接天莲花无穷碧了。立秋的娴熟让我心里更烦，我不知道是不是更沉默还是更激动。我的手去摸了那些淤青，也摸了那些红肿之处，立秋停住手看我。我松开手，她继续按摩。她突然去关上房门，听声音还上了锁。

    她回来继续按摩却开口了：哥，你要想摸我就摸吧。
    她看我没动静，就拉了我的手去摸她，脸颊，乳房，屁股……我想，一个女孩若不是真绝望了，哪会如此不知廉耻。原来人有两只手，可以写支票，可以洗面，可以端酒杯，原来也可以摸女人乳房。只是我的手竟然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了，那么绵软的手感传递进脑海不是舒适而是羞愧，甚至是对自己的愤怒了。

令箭

    立秋不要我多给的钱。她说这不合规矩。她说她不想那些赚钱很快的途径。她说她想做她愿意的事情。她说攒够钱了就去复读。她说想给将来好一点的回忆。她还说，夏至了，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她出门时候抱了抱我。而我临走吃了胖老板一瓣西瓜，流在嘴边的汁血红血红的。

    后来我去省城开会，某天开完会打开手机，是立秋的十二个未接电话。打过去，一直响着，却没人接。我打给胖老板，胖老板也说立秋不知去向，联系不上。我问她是不是让她老家的人劫持回去了。胖老板说那些人已经被抓了。她还说了洗头店新地址，原来的那个洗头店让人给拆了，要建大楼。闲话不老少。

    在省城去洗面，价钱翻了几番，但也洗了。

    我躺着问眼影很深的洗面小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姐笑眯眯说：不会是金俊贤生日吧？今天是夏天最后一天，明天就立秋了。

    我说，荼蘼花开，夏天最后的绚烂。

    小姐说：我不喜欢荼蘼，我喜欢曼珠沙华和曼陀罗，艳丽也恶狠狠的。

    我说，是啊，彼岸幽香彼岸花。

    正在洗，手机来了短讯：大暑，腐草为萤，土润溽暑，大雨时行。

    这短信来晚了，明天就立秋了。
    沉吟半晌，也发了很晚的若干句子，包括“我爱你，立秋。”

令箭

OVER

北原

一说胖子我就心虚，尤其是女胖子……

锦瑟

复习考学去了？

锦瑟

立秋好深奥袄——————————————

三棵树！

立秋原来是个女人名字？

令箭

给诸位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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