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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小生

主楼

发表于 2014-12-14 22: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梨园小生于 2014-12-15 14:13 编辑

令箭又上菜了，哈哈，  先慢慢咀嚼一下，再做评论：

                                                                  徐娘

                                                                  文/令箭

     1971年，徐娘叫徐红，一个很有福的下乡知青。
　　
　　徐娘听了，（莫名其妙，谁说什么徐娘就听了？）未点头未摇头，其实，还是点了点头的，她抽出一支细长的深棕色卷烟叼上说，红旗下的蛋，看上去都很白。徐娘一头白发，看不见曾经黑过的痕迹，仿若银丝，跟熨烫过的皮肤（谁动的刑？）很搭。我赞美了。她一高兴悄悄和我说某个时候泛红啊，大片大片的。我说只是脸吗。徐娘说，小毛孩子别去当知识分子。我赶紧闭嘴，心里却乐。徐娘若想说，诸神挡不住。
　　
　　1980年她当了副乡长，她说那年记忆最深的一句话是有人问她“是第一次吗”。徐娘重复这个记忆时候笑得跟小仓优子一样，纯真无邪。我说你怎么回答的。徐娘斟酌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说，当时正迷乱，好像没回答什么，其实，还是回答了什么的，只是记不清了。我嗯了一声，觉得有可能。要是徐娘反问我呻吟算吗，脸红的倒是我了。
　　
　　徐娘没说当了副县长那时候是不是有人有此淳朴之问，但想想开普勒定律，那问题大概是有的，或许更文雅含蓄一些，或许根本就没有。尤其在某些粉红色灯光里，暧昧其实不暧昧，叫革命情操。我为我知道了这些推论表示自我安慰。
　　
　　徐娘说17岁那年月经都没来，大概是累的。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科学论证，但徐娘不说谎话。她说从没想过女知青要和男知青一样出力流汗，累也不能说累，腰身疼痛自己克服。一直到王主任说能让她去供销社，徐娘说这馅饼掉到头上太及时了。
　　
　　羊头大队没人稀罕知青们，甚至有人嫉恨徐娘他们来夺仅有的口粮，骡子老牛用老套都在眼里放着呢。徐娘巴望着去供销社，干活也就卖力了。王主任是羊头大队革委会主任，时不常要来知青们聚集的生产队溜达，带来一摞一摞的红宝书和文件。有知青就发牢骚说就不能弄只羊来解解馋。王主任果然弄了两只羊来，知青们把羊油羊头都送给王主任。王主任摆摆手，只说徐红到大队部一趟。知青们都说徐红赶紧去吧。徐红去了，王主任把馅饼拿出来了。表格就在桌上，空白的，公章都盖好了。徐娘说当时就想抱住王主任亲一口。我点头，你没啥感谢的，只能亲一口。徐娘笑了，说，那太简单了，可能太年轻吧。我问是不是王主任摸你了。徐娘说，干脆说吧，我第一次就给了王主任。我说你恨他吗现在。徐娘说算遗憾吧，恨不起来。我有点躁动，被徐娘看出来了，她就笑：你想知道我是不是被剥光了被压在办公桌上是吧。我说那不重要，你其实应该恨一下才对。徐娘说我不恨，我需要感恩。我突然明白了1980年那个组织性谈话也是应该感恩的，还有那什么，嗯，我明白了。
　　
　　徐娘说一个月一次，我没听明白。她继续说，时间长了甚至有点依恋，王主任不来倒想了，潘多拉盒子打开，就洪水猛兽了。我说在大队办公室？徐娘说在供销社宿舍。她说，他只要来就会嚷扯二尺布。徐娘说她会装作不认识王主任，有个老营业员会笑，徐娘说那脸啊跟二尺红布一样。他来了，徐娘说自己只管引着他到宿舍屋里，锁上门拉上窗帘，剩下的由了王主任摆弄。王主任很细心，温温柔柔的，床也不让响。徐娘说她很感激。我问徐娘感激什么。寻娘说很复杂，说不清楚。我说你不怕怀孕吗。徐娘说当时不知道怀孕不知道流产，血呼啦啦有几次，想想大概那就是了。我说懵懂有懵懂的好处。徐娘说后来王主任不来了。我说你想吗。徐娘说他死了，听说都是几十天以后了，淹死的。我说好人不长寿啊。徐娘说他去看过那河，那不叫河，算小溪，没过脚脖子咋会淹死人呢。我说很难说啊，下水趟河，过桥掉进河里，被人拉下水，酒醉了，神经恍惚了，都会死掉吧，总之太可惜。
　　
　　徐娘说王主任死了以后，她给供销社刘会计怀过孕。那也是个好人，只要进了屋，什么都很好，床也不会响。我说嫁了也挺好。徐娘说王主任刘会计都有老婆，怀孕就麻烦。偷偷去了公社卫生院检查，医生摸完说很正常，他还很好奇说你为啥不反感男医生呢。我没话说，就问能不能做掉。医生说得大队开证明。我说我是知青，临时在供销社当营业员，若是开证明那就是大广播了。医生说你后天来吧。徐娘说，都说我命好，到处遇上好人。医生给我做了手术还安排我住院，给供销社的请假条上写的是阑尾炎手术。
　　
　　我说那些知青没来看过你？
　　
　　徐娘说来看过。她说你那意思是男知青吧。
　　
　　我笑了。
　　
　　徐娘说当了营业员，手头也宽绰了，赚了钱汇给老娘买药吃，剩下一点和刘会计带来的都会拿到羊头村知青点犒劳他们。那时候哪像现在传闻的谈恋爱的，都是革命生产，思想主义之类的，干活累得半死。没有啥感情，拉手都没有。被人亲吻还是在卫生院。
　　
　　我说是那个医生吗。
　　
　　徐娘说是一个病友，公社机械厂采购员。聊得多了就认识了，他大包大揽说让我当正式工，在某个角落突然抱住我，我没反抗。可能亲得急了，我嘴唇都肿了。后来他拿着调令去供销社拿我档案，办妥那一晚上我和他睡一块了。干了两年，趁着老厂长故去，他接了厂长。他说他姐夫在县革委会当副主任，后来证明是真的。他老婆来厂里闹过，他不但哄了他老婆，还提拔我当了常务副厂长。后来他姐夫倒台了，他也被抓了，据说他身上有人命案，而我被组织考察后当了副乡长。这世事波诡云橘，谁知道谁倒霉谁有福呢。
　　
　　我说你干嘛不结婚。
　　
　　徐娘说大概没时间结婚，一直被别人占着心房，总觉得是了但真不是，其实还是，这样也挺好。
　　
　　我说知青回城落实待遇，你没想着回省城。
　　
　　徐娘说，最后一个知青回城那时候，我都当了副县长了，难道回街道企业卖小吃？
　　
　　我说你现在退休了最想见谁。
　　
　　徐娘脸红了，这和她的白发不太搭，但别有风韵。
　　
　　我想去见见医生，那个卫生院的医生，住得不远，也退休了。没别的，他若愿意，我愿意给他一次或后半辈子，那是个好人，可惜老婆不在了。
　　
　　我说还有呢。
　　
　　徐娘说，去给王主任、刘会计、采购员和其他不在的跟我亲密过的人扫扫墓，他们是我十七岁路上的灯盏，歪歪扭扭的也不怕，那是夜路上不黑的明瞳。
　　
　　我说还有呢。
　　
　　徐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舍不得好，忍不住坏，剩不下什么了。

   再后来，我与徐娘结婚了，新婚后的第三天，我陪同徐娘去为王主任、刘会计、采购员和其他那些已经不在了的跟徐娘睡过的人扫墓。徐娘摆好祭品，嚎啕大哭了一阵，转身见我木木地站着，便垮了脸说，你就不能跟着哭两声？我说，我、我想哭来着，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些亡者......

   徐娘抹了抹泪，噗嗤一笑，说，这有啥为难的呀！你就称呼他们为先进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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