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己编辑部 于 2014-12-23 14:32 编辑
禹州的没落
故乡在我心中是一个异常沉重甚至苦涩的话题。它留给我太多沉重甚至苦涩的记忆。每当我听到“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曲时,这种沉重和苦涩就特别炽烈。 说起故乡,在我的意识中已不单单是三山夹一沟上下十几里漫称黑沟中的一脉,而是指具有山岗平地的一大块,它的名字叫禹州。 记得上大学报到不久,我们学生班党支部书记老裴说和我是老乡。我感到奇怪,老裴没有理由和我攀老乡啊?我说:你是密县人,我是禹县(禹州的曾用名)人,我们咋会是老乡?老裴有些丧气地回答:过去您县管俺县,咋不是老乡哩! 毕业后翻州志,我才知道,我的故乡禹州最大时管11个县,最小时管一个县,就是密县。这时,禹州就改称小禹州了。 在禹州这片还称得上广袤的土地上,政治经济、人文艺术都曾有过十分辉煌的记载。 这里是春秋时期韩国的所在地,县城就是韩国的都城。韩国北扩,吞掉郑国,而成战国七雄。进入完全而漫长的封建社会,禹州一直是如今郑州的位置,正处于南北交通要道的交汇点上,北依京城,南通汉口,东接江浙,西连长安,是南北商品的集散地,商贾云集,商帮林立,花街堂皇,如今仍有十三帮中保存完好的陕帮会馆。州志记载,禹州曾是黄河以南、长江以北最为富足的城市,晚清时中国最后一支农民起义军即白朗起义军大掠禹州繁华的南大街,满载而归,兴高采烈地声称,抢劫一家商铺所得,竟比抢劫宛襄十几县还要丰厚。被抢劫了并不要紧,只要商铺店号还在,禹州商业没几年就又红火起来。紧接着,一场更大规模的灾难降临了。陕县军阀兴兵大掠禹州另一繁华的西大街,官府出兵来围剿,带不走财富物品,就满街纵火焚烧,大火过后,一片狼籍,一片焦土。当时,京汉铁路已经开通,英美烟草公司投资许昌,机遇从此不再幸临禹州,曾经富夸四海的禹州,默默地走向衰落。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醒了禹州人残存的商品意识,传统的工业手工业,如铸造、冶炼、陶瓷、档发、制药、开矿、运输等等等等,都雨后春笋般兴旺发达起来,各地争办市场,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然而,有政绩的官员升迁了,无政绩的官员撤换了,政治经济几起几落,大起大落,社会矛盾丛生,信访告状迭起,刑事案件不断,禹州由全省前几名的排序直线下落,一片低靡。 这里也曾是人文荟萃之所在。史称“阳翟大贾”的吕不韦,“运帱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张子房,以天下为己任的晁错,明代四朝元老马文生,从这里走出去,为推动和改变中国历史的进程和面貌,贡献了超人的智慧。画圣吴道子的画风和墨宝,至今仍是东方人寻觅探求的谜团。药圣孙思邈的足迹,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侠客聂政在此演出了中国历史舞台上最为悲壮的一幕,留下了人们传诵的聂政台。上溯历史,禹的父亲因治水不力而被画地为牢囚禁于此,禹因治水有功而封于此,禹州因此而得名。 一位来自古怀州(怀庆府)沁阳、深深怀有“谁不说俺家乡好”情结的朋友,曾对我大谈起古怀州有怀心、怀皮之分,即沁阳县是怀心,其他县为怀皮,夸耀其家乡历史的悠久和富足,他说起一则民谣,南京到北京,没有怀川人精,极力称道怀川人的商品意识。我回答说,河南无论哪一个地方,都有十分悠久的历史,都有十分辉煌的过去。他不相信地反问我,哪个地方比怀川的历史悠久?我不愿多说,就举禹州的例子,他一下子就蔫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