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柳絮飞

大眼睛

                                                                                            三月柳絮飞
                                                                                                                文/大眼睛

       临近过年的那么三两天里，最几年来，我很少去街面市场上挤了。
      
       小时侯，记得一次母亲赶在年前，卖了一只大鸭，卖的钱刚好给我做了一件红彤彤的的新棉袄。下着雪，我穿了胶鞋，大人带了去街上打年货。平日我一人不去，生怕迷路丢了。一路紧跟，嘎吱嘎吱兴奋的踩着冰屑，胶鞋是旧的，粘补过，有处漏裂，渗进了冰水。进街的路上并排有两座桥，一处是拱桥，面上光溜溜的黄泥；一处是木桥，几根圆木搭建，每两根木头间都隔了不小的缝隙。这两处桥恰好将城市和乡下分开，桥的那端是城里，桥的这端是乡下。有许多人踮脚踩水花一样扭着走过了木头，从缝隙间望下去底下黑深深。从圆木上试着过的时候我很慌张，两腿发软打抖。于是我选择从拱桥上过。拱桥很高，黄泥潮湿易滑，我不得已，小心翼翼的爬着。
      
       街上满是人，卖菜的卖糖果年画的摊位都摆到了十字街中心，排着长队再向四条街延伸。 我兜里没有一毛钱，新奇的很，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兴趣，到处张望。乡下人打年货拎了一只蛇皮袋，或是拐着竹篮，担着扁担筐，捉了鸡逮了鸭来卖。鸡鸭完全是喂稻谷长大，烧在锅里，一村能闻着香。农人胆怯的要着价，生怕这价要猛了，一下戳穿了自己没见过市面，多窘迫羞涩。如今是常常见着一些乡下老头，拎一袋精心挑选的小洋鸡蛋，信誓旦旦，赌咒发誓成土鸡蛋的卖给了市民。虽说丢了农民的淳朴，倒也不令我十分厌恶。他是老了，没钱。那时走在街上，人山人海，我拽着大人衣角，筐挤人撞的喧闹，处处见着人头攒动。
      
       母亲会买些什么呢？我脑子搜索了半天，粉丝吗，好像买过。瓜子早买了生的，留在三十除夕炒，以防不到过年吃完了。肉是自家的咸猪肉，年夜饭烧了一只鸭，一条鱼，不错了。
        
       我们姐弟一年到头穿母亲亲自纳的鞋，不是十分爱惜，没多久脚底板磨了洞，大脚丫也钻了出来。过年不论好赖每人有一身新衣服，喜滋滋的跑着捂着耳朵放着小鞭炮，浓浓的年味越来越近。
      
       母亲一定考虑了许久，花了一百多块钱，给父亲买了一件鸭鸭牌羽绒服。托了人在北货商场选的，北货商场当时还是国企。很好的一件衣服，父亲穿上出门拜年，我们家都觉着很幸福。许久前满足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此后母亲再也没给父亲卖过那么好的衣服。
      
       一年，拱桥终于炸掉，修了一条平平坦坦的桥。奶奶年年春节要去表叔家，一住好多天，表叔住在城里，他在政府大院里上班，是个很温和的人。攒下二三十块钱和一袋子降压药见着就给奶奶，表婶也要给奶奶卖些鞋袜衣裤。早上夫妻两人下了面条，却给奶奶买肉包子。进城，都要过桥，桥的那头有户人家，两间小平房，住着一个和奶奶岁数差不多大的老太太，见着了，便默然立着一边和奶奶说话。她是奶奶的同学，丈夫是国民党的一名小军官，解放后跑了。留下她挨了批斗，扫大街，跪瓦片，受尽种种磨难，没死掉的。她的脸殆尽了悲哀，冷冷静静，似乎无话，两人说不到两句，便分手。又有一名老太太也是住在桥那头，那是一个健谈爽朗的人，每年去乡下我们村，在亲戚家住许久，她的亲戚和我们隔壁，去久了，出出进进彼此都熟悉。奶奶那次在桥那端见了，很亲热的迎上去和她招呼着。老太太停下，呆看了，半天才大声说“不认识你”。她神志清晰，分明是瞧不起，耻予理睬。乡下多穷困，她这城市人哪里愿意和我们乡下人啰嗦，尽管她家亲戚和我邻居。奶奶楞了一下，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奶奶，依然端庄。
      
       眨眼许多年过去，如今这些老太太都已经作古，表叔前两年也过世了。
      
       今年的正月间忽然响了春雷，很少有的。记不得是初七还是初八的晚上，雨沥沥的下，忽然雷声就一路滚滚响来。一时间诧异了，遥望着天际，片晌喃喃的私语：哦----，打雷了。
      
       整个春节断断续续的下，起着风，一般还是潮湿阴冷，谁不是厚厚着了棉衣。站在阳台高处，寒风浸骨。新年里一贯非比寻常的热闹，乡下大多家也都有了小车，路上一辆接一辆，匆匆载着人飞驰。扭头瞥见铁路桥洞下的那棵大柳树，几时却已绿意葱葱了。
      

锦瑟

先欢迎楼主！

虎步漫游

便默然立着一边和奶奶说话-------------默然，用在此处似乎不妥。

虎步漫游

想来楼主应是一女子，文字安静浅淡，喜欢。

苏力

很有味道

北原

不动声色的叙述，时光就静静流过了

锦瑟

语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