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心荷】36 你在那边还好么 [复制链接]

锦瑟

主楼

发表于 2015-3-29 20: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祥子，知道吗？在我走过的路途中，如你一样的风景有许多。或许好些人带给我的感受更绚丽，更绵长。但是看到“遇见”这个话题时，我的脑海居然最先跑出的是你。
　　祥子，你在那边还好吗？
　　                                                                               题记
　　
　　1  旧时模样
　　
　　初春时节，谁惹上天伤了心，十天半月不停地落着泪。
　　那年读初二，咱俩同桌。第一节政治课上，情绪仿佛也被连日的淫雨所浸染，感觉有点百无聊赖。
　　我将目光偷偷移向窗外，看见有只白色的鸟儿，翅膀是黑白相间的花纹，在雨中东张西望。
　　是在寻找？抑或是等待？踯躅好久，望穿秋水样，为何不肯离开？
　　我许久都研究这个问题。终是无果，直至累了，才又专心讲台上老师的子曰诗云。
　　语文课上，你积极举手发言，特显摆。怡然自得地存在于我满是不屑和漫不经心的目光中。
　　切，能造出几个好句子又代表什么？多得老师几次表扬能换一打湿纸巾呢还是一杯冰激凌？有本事咱俩比比语文测验的分数，敢不敢？
　　比就比，谁怕谁。你头一偏，回我一个岂肯服输的表情。
　　美术课上，那只鸟儿终于飞走，不知去向。找到他的小伙伴儿或是妈咪了？猛地又让我感觉好失落。
　　下课了，雨小了。我将走向雨中，去看看那只鸟儿待过的地方，而你却叫住了我，满脸的欣喜。
　　妞，别走。你看，送你一样好东西。你欢喜的眼神正迎着我的目光，侯着我的回应。
　　看过去，是一张粉红色印了樱桃小丸子图案又干净整洁的随笔本纸。上面瑟缩着一只大大的蝴蝶，色彩斑斓艳丽。是梁兄还是英台丢了TA的另一半？人说蝴蝶都是双飞的，怎么就一只被你捉到呢？我好奇而兴奋。
　　你说，是它自己跑你书本上的，自投罗网呗。
　　真的给我？我表示怀疑。因你平日恁般珍爱这些意外得到的小玩意。
　　拿去吧，拿去吧。你的眼睛带着笑、放着光。
　　我惊喜于你的慷慨。而我的眼睛对那粉红纸上的蝴蝶放着光。
　　这是下课，同学围了一大圈儿，大家欣羡的目光被我全部忽略。
　　我拿着一根小棍儿轻轻去拨弄那小精灵的翅膀。你就那样傻嘻嘻地看着我。
　　上课时候这只蝴蝶被我安置在书桌里休息。直到被我想起的时候再去看它，可是早已不见了“伊人”芳踪。
　　后来怯怯的我偷摸地看你是否生了气。你说这有啥。那表情果真没有一星半点的生气样。
　　记得你最稀罕小动物了。有次在校园一个树杈上捡到一只雏鸟。柔弱的小东西估计还不能飞，你和锋仔鸣仔三个铁杆儿兄弟一下课就逗弄起来。
　　遇到班主任上课，谁知那东西不自觉遵守课堂纪律。你又气又恼，一直憋着嗓子挤眉弄眼吓唬它。可那家伙就是不懂规矩，仍然时不时地卖个萌，喳喳地吵几声。
　　在老师严重地警告下，你和小鸟都不思悔改，结果悲剧发生。老师径直冲到你的位置边，从你抽屉理直接把盛着那可怜小东西的盒子夺走，且毫不犹豫地从窗户扔下了二楼。当时我和你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有人看见你的眼泪喷薄而出。
　　后来你说，老师不是在扔小鸟，而是在撕扯你的一颗心！
　　幸好当时盒子被挡在了树枝上。鸟儿被你那俩兄弟也很快救回，你还当着我们的面骂老师最毒不过妇人心。
　　那时候你很偏科，厌学英语。老师说作为同桌我有责任帮助你。可你总烦我缠着你听写单词，还骂我是管家婆。气得我一周多不理你。
　　直到你过生日那天，让你的两个死党帮你说好话，我才原谅你。
　　你的生日是阴历九月十九，你说那是观音菩萨的生日特别好记，并且要求我必须记住到时候好送你礼物。
　　于是以后即便和你分开的日子，每年农历九月十九到来，看到很多人去烧香祈福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的生日又到了。阿祥，你快乐么？
　　初三一别，我和鸣仔等多数同学按部就班上了高中，而你则因外语过差过早地辍学随亲友到了南方，成了个年轻的打工仔。那以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联系。
　　
　　2 蓦然回首
　　
　　要不是大一那年国庆期间一个下午，我回乡和同学去滨江公园溜达，也不会遇到和你一样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的锋仔。
　　那天，我和同学在公园千佛寺后的竹林里小憩，大伙玩牌正high。几年不见的锋仔和他一哥们老远赶过来，并且夸张地投来一个雷人的拥抱。
　　几年不见，那小子长高长帅了许多。一时半会我才认出是他。问他可好，他说一切安好，就是想念一帮从前的兄弟们。并且转达说你念我很深。并用手机给我拍照，说是为了给你。还向我要了新的联系方式。
　　那以后我的QQ很快就有新人加入，一个是锋仔，一个是你。那晚你的动态里显示Q签名更改为“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信息说你是祥子，问我可记得当日的你。
　　怎会不记得，那语文课上爱举手发言的同桌，爱摆弄小动物的同桌，讨厌背英语单词的同桌，怎会轻易就忘掉呢。
　　然后你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阔别近四年你说你已经成了一个婚纱摄影师。
　　我到你的空间看了很多你的作品，我都不敢相信那些至真至美浪漫得如媒体上的插图似的PP是你所拍。还有各种搞怪照，各种美丽的生活瞬间，以及大量的婚纱作品，数不胜数。
　　那时我说，今后我的婚纱照一定你来拍。你狡黠地回我，我一定不给你拍！我问为何？难道有人肯照顾你生意竟要推辞的么？你说，摄影师是没本事给自己拍婚纱照的！面对荧屏，我当时呆愣半天方才醒悟。然后几把血粼粼的菜刀飞给你，你却在屏幕那端发来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
　　那以后我们基本短信和QQ一直保持联络。
　　大二那年我寒假在家。听说这个春节你也要回家过年。到你们即将放假那几天，我们几乎每天都联系。
　　妞，我还有半个月就能回家见妈妈了，吼吼。
　　好啊好啊，游子衣锦还乡咯。顺便给妞子带啥礼物呢？
　　嘿嘿，不告诉你。你猜，你猜！
　　切！
　　妞，哈哈，还有一周我就要到家咯。
　　好啊好啊，你妈妈给你准备好吃的呢，回家后把你养成一头猪。
　　嗯哼？只要有人给俺做饭我才不在乎变成猪啊象的呢。你怪腔怪调道。
　　呼呼，你这只未来的猪！我笑着发给你一个猪头像。
　　妞，还有三天我就要到家咯。
　　是啊是啊，祥仔，你妈妈煮好香肠在门口等你回家吃饭捏。
　　妞，我上了火车了！
　　妞，火车晚点了！
　　妞，火车终于到站了！...
　　你的一个接一个短信频频飞来。
　　过年的气息越发地浓烈，我在家帮忙生意基本不能及时回你。
　　你说你下火车马上赶回县城，下了客车你会先来找我。我说你先回家看你爸妈吧，几年没回他们该盼你更多，我那儿甭急。
　　你到家了，告诉我一切安好。我放心了，继续帮家人忙前忙后。
　　你的假期并不长，来回路途还得耽误时间。而我的时间多半用来给家里。整个寒假很少外出。
　　你约我出来见面，我多半以生意忙为借口推辞。你说你来我家找我，我说还是不太方便吧。然后你又被同学和家人缠绕，连带给我的礼物也是后来才托人转到我手中。
　　那年春节，我们并未谋面。
　　
　　3 冷暖人情
　　
　　2009年春，我回学校，你回沿海。
　　不久就听锋仔说你身体总觉不适，时常头晕。几个月后才去正规医院检查，说是得了白血病。
　　得到这消息我感到异常震惊。你的家境不咋样，父母做点小生意生存都艰难，还有一个妹妹在读高中。到哪去找一笔昂贵的费用给你治病呢？
　　和你联系求证这一切，证明果然一切属实。我无言相对。我感觉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有在遥遥异地为你祝福。
　　接下来就是你父母把积蓄多年那点准备给你这家中长子将来成家的钱拿来治病，治疗和药物费用像个无底洞，半年不到就掏空了你的家。
　　那会子，每念及此，我就倍感怆然，MD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为何竟落到你的头上？都无法想象你今后的命运该是如何的结局。
　　回家后你辗转于家乡附近各个城市治疗。
　　到了重庆，你告诉我你的新号码；到了成都你又通知我你新的联系方式；到了N城和G城你同样告知我你的去处。我知道那时候你是多么需要有朋友的鼓励和陪伴啊。
　　然，大二结束，大三开始。我逐渐开始准备实习、准备论文、准备为将来找工作而进行各种努力。
　　当我得到你新的联系方式时，基本也是你先给我信息，而我很少主动去找你。
　　记得一次将放小长假时，依然在外打工的锋仔事先约我一同回去看你。我说再说吧，我不一定能回去。
　　说那些话时我的内心极为纠结。我一直在想象一个得了重病的祥子是啥样？是否还像从前那样文质和清秀呢？脸色肯定不再白皙而变成苍白或者蜡黄了吧？病恹恹的你长期静卧榻前或者床上会不会特别的寂寞？当我一直没去探望你，你是否会生我的气呢？你的病能治好么？以你的家境能坚持供你治病到多久？
　　我想了很多次应该买上一束鲜花去看你，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可是，在你生病期间我终究没有去探望你一次，其实在我初三毕业后就一直再也没有见过你。
　　那以后锋仔也再没约我去看你了。我和男友一直很忙，总是被学校和未来的各种事情所缠绕。
　　有时候偷偷去你空间留串言，想看看你的情形，想鼓励你。可是，彼时的你已经很少主动联系我了。
　　你的Q心情也换得很少了，而每一次变更都是些关乎生死的看法。那些看法像某些哲人将人生走到某种极致的时刻方能思考到的一些问题。
　　我预感到不妙，只有一再鼓励，和你的好友们一起支持你。可那时你很少回复，而且很少在线了。我也知道我们的鼓励在你被严重的病魔长期缠绕而带来的巨大痛楚面前是多么的乏力。
　　直到你空间的一条心情几个月都不再变更了，我和男友继续很“忙”，我仍然没有去看你。
　　
　　
　　4 阴阳之隔
　　
　　自你生病始，三年过去了，我业已进入社会开始谋生。
　　一次偶然，遇见你儿时的伙伴。向他打探你的消息，说你已经走了快一年了。
　　获闻此悉，我没有太多的震悚。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真的已经麻木了。
　　对于你的离去，我怎连那点仅存的伤感情绪也不明显呢？
　　然后我到你空间去看你。想找到一些你去世前留恋人世的痕迹。
　　依然是我们再次相遇时的样子。还是从前的那张旧照片做所有相册的封面。你那淡淡忧伤的表情，一头卷曲的浓发，苍白细致的皮肤，精致的鼻梁，有棱角的嘴型，乜斜着双眼看人生，仿佛嘲弄着人世间的一切。
　　接下来漫不经心地逛着你的那些相册，想重温在生时那个鲜活的你的一切气息。
　　一个“兄弟”相册里面全是锋仔的照片。一个贴图相册里全是凤姐、龅牙哥、芙蓉姐等网络明星变了脸形的搞笑照片。一个“飞人刘翔”运动时的各种拍。一个“宿友”相册里四五个裹着浴巾包括你在内的半裸男生的多张浴室搞笑照。那些照片里的你笑得多么灿烂啊。一个取名为“啥叫专业相机”的相册里全是各种“长枪短炮”。一个名为“突击任务”艺术照相册里模特只有两个人。一个客户的婚纱照相册。最后是一个公开的私密贴图相册。只有八张图片，除了几张婴儿和景物图片外，我看到了那张在滨江公园里锋仔拍去的我的照片。
　　怎会这样呢，祥子？时值深夜，我的眼眶开始潮湿，涩涩的液体不经意间悄然滑落。
　　有人说人生可以失言但不能失了人。失言可以找到许多弥补的机会；可是失了友谊，特别到了阴阳相隔之时，又到哪里去寻找弥补的机会?
   当拥有时请珍惜。我怎的就忘了这句时常看到的话的深刻含义了呢？
　　你的头像一直没变。而我却发现你的心情最近有所变更。“恋恋红尘，心已成殇。”那条一年多的心情最近不在了。我不知道那是谁的所为，我却看到有人如我一样好奇，在空间给你留了言。
　　“你是谁?怎会上他的Q号？”
　　“你”（从前的头像）只回一笑，却不答言。
　　当我们共同祝福你在那边安好时，“你”回答，“我会的。”
　　如是感觉你没走，你仍然滞留人间。
　　看到留言板，每月固定的时间有个固定的来访者，是个女孩儿的头像。她该不是你妹妹。你妹妹的身份很明显。她也来，可并没有那个女孩来得勤、来的准时呢。
　　她是每月一次到你空间给你留言。所说的话都是些最贴己最知情的内容。
　　“你在那边还好吗？”
　　“梦到你咯，你还好吗？”
　　“嗨，来看看你。”
　　“又梦到你咯！你还好吧？记得要快乐哦！”
　　“祥哥啊，好想你哦！”
   “好想你，你在那边是快乐的，再也没有痛了对吗？记得要快乐。”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管你在哪，都要开心快乐哦。”
　　......
   由此看来，你在生之时于这女孩心中的位置定是不一般。
　　我猜想，在你生病期间一定有她在陪伴。倘若如此，我内心或多或少方能滋生出些许安慰，原来世上的人并不都如我一样的冷漠。她该能带给你许多力量，让你临去之时不会感到过分的孤独和寂寞，不至于过多地去体验这人世间诸多深刻彻骨的寒凉。
　　如今我也喜欢上了摄影。祥子，假如你仍在人世，你定不会吝于指导我一下的吧？
　　我的婚纱照终究不是你来拍；作为一个婚纱摄影师你更没能看到你和自己美丽新娘的婚纱照。
　　祥子，离开人世时，你有所惋惜么？
　　妞子负了你，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请你原谅。
   祥子，假如有来生，我一定学会珍惜。
   惟愿你在那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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