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1618|回复: 6

甜酒 [复制链接]

麒麟镇

主楼

发表于 2015-6-7 06:3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甜酒（麒麟镇）

难得在家休息几天，可以随意坐着，随意躺着，母亲也换着方式的给我做美食。这当然非常好，身心放松了下来，人就懒了。

上午陪着母亲去镇上，买了些菜，却又遇上了大雨，我们匆忙躲进某家餐馆的檐下，母亲有些着急:别不会停了吧，那可怎么回去。我说，不需要着急，再等一会肯定停了。她便又安静了下来。母亲就是这个样子，温婉而且普通。

有些时间我是厌烦在外面漂泊的，精力有限，飘的时间一长，人再回家时就会觉得很困倦，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精神。我所以喜欢被母亲照顾的感觉，只是偶尔看见她躺在沙发上静静地不动，吊扇在缓缓地转着，心里会觉得忧伤，唉，我多么想念里记忆里精力充沛且给我无限希望的女人。

回忆是给怯弱的人准备的，现实有多不如意，回忆就有多美好。像一盏糯米酒，甜甜的，酸酸的，多喝三两就会醉了。这感觉是母亲带给我的，她勤劳，朴实，对于生活中的苦难已习以为常，所以她把希望全都寄托给了我和我的妹妹，她甘愿吃苦。

甜酒是我最重要的回忆，虽然只是人生经历的一丝一毫而已，然而于我，却是非常刻骨铭心，每当我在外面偶尔饮下一口甜酒时，我便想，这与母亲给我们做的，差的太远了。

做甜酒是我小时候的事情，端午节前后，按我们家乡的风俗需要酿甜酒，俗称糯米酒。母亲在端午节提前几日就买好了酿酒的酒药，糯米洗净，用一个大不锈钢盆装好，然后撒好酒药，加若干开水，就端进藏粮食的库房，用稻谷埋得严严实实，之后反复叮嘱我们，万不可以去那里解开酒盆，走了味道，就会变得很臭的。

当然我与妹妹是不会大胆的去做这样的坏事，母亲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密密的汗珠就足以打消了我们提前揭晓答案的好奇心，如果重新来过，我想母亲会累坏的吧。

一直到端午当天，其间妹妹会反复的询问母亲，妈妈，好了没有呢，我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没有，母亲不厌其烦，好了会告诉你的。那怎么知道它好了呢。母亲实在没有办法，你要是再问，老鼠就听见了，老鼠就会全部偷光。妹妹睁大眼睛，再看看我，终究没有问下去。我想我应该得意一下，因为我至始至终没有问过此类的话，心里想过，那自然不算。

母亲估算着日子，端午节中午时就从稻谷堆中掏了出来，上面一层薄薄的塑料膜，端放在桌子上，再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一寸一寸地轻轻打开，一股又浓，又香，又甜，又酸地味道，像弥漫出来的桂花香味一样，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流淌起来，妹妹使劲的嗅了一下，好香呀，妈妈，我要吃。

那一刻我想我已经有些醉意，盆子里糯米发酵的样子让我着迷，乳白色的糯米，浮着一层透明的液体，这就是甜酒，我用指头蘸了一口，浓香顺着喉咙往胃里面弥漫，又从胃里往嘴里弥漫，真好吃呀，我望了母亲一眼，母亲已经在用小碗给我们盛了，要多一点点，多一点点，妹妹在大声的说。

糯米发酵后很软，用勺子挖着吃很不错，甜酒用杯子盛了，当成饮料喝，这真的就是很好的节日盛宴了。
如今再回想这些，又是苦涩又是甜蜜。

我十七岁开始远离家门，在家的时间就减少了，十七到二十岁时，连续三年没有回家，不知道多少次就会在突然一瞬想起了这甜酒，有时候眼泪止都止不住，想她们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成长必然是带着苦涩的。

渐渐地，有时候也想不起来这甜酒的样子，有人偶尔说起，只是觉得这定然是生命中很深的回忆，然而是什么，却又说不清。

现在每回回家，就习惯于坐在二楼阳台。挑水，或者洗菜的母亲从视线里经过，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常觉得母亲的样子没有变。老了一点，我却记不清她有没有年轻过，还是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粗糙的手将碗递给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说吃吧，不要吃太多，会醉的，也是这个样子。

还有那个跟我抢着吃甜酒的妹妹，她嫁去了四川，嫁去了长沙，见面，已经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