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6-24 11:20 编辑
不先给你姐打个电话?先生追了好几次。想笑他欠缺默契。端午节,本该女儿归家省亲,谁还敢缺席不成。话说回来,也正好有件事儿,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于是,拨打我姐电话,问:在干嘛呀?我姐哭笑不得,责备说:懒小猪,是不是又没起床?我都准备出门了,再回去晚了,当心被老娘骂你。
嘻嘻笑,跟我姐撒娇,再岔开话题,说曼陀罗育好了,给你带来吧?性情不同,喜好有异,我不以为然的,我姐却爱极了,说满枝悬垂的,硕大的、铃铛似的,多美多好啊。适逢小区有,就扦插育苗,做个顺水人情。
挂了电话,对先生媚笑,扮个鬼脸说:看吧、看吧,浪费我话费,罚你做早餐。先生捏捏我脸,笑笑,去厨房忙活,丢给我一句:你也别赖了,早点起来吧,啊?收拾好了,尽快回你家去,每次就你最不孝了。
才不管呢,先回个笼吧。钻到枕头下,闭了眼,正要继续睡,被来电铃声惊扰,居然是老娘亲。赶紧接起来。她说:没事,没事,我试手机效果的。呃?转念一想,不是此地无银么,盼女儿就盼呗,还需要试探?这点小心思咋都藏不住。
于是,跟她逗趣,说:哎,我正打算回娘家呢。娘亲有些不确信,谨慎问:哪个娘家?乐啊,想得太多、太宽了吧。再跟她说:就一个娘家,另一个是婆家。母亲乐颠颠的,偏还要装镇定、淡然,挂电话之前,叮嘱说:你要是忙,就不用回来了。
怎么能不回呢?我已亏欠娘亲很多。太多的借口,诸如忙碌,诸如路远,诸如其他,都是我缺席的理由。直到2008年,国家正式确认了法定假日。端午节,成了我赖不掉的负担,嗯啦,也是幸福的负担。约定俗成这许久,每年准点归省的,娘亲却依旧忐忑,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装得洒脱,云淡风轻,实则自是盼归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她碎碎叨:挂面兜兜缎子鞋(女儿的礼物),天晴下雨都要来,左右等不来,关到门补破鞋。事实上,娘亲等的,不是那份礼,而是她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他们是散落在外的,却又总在特定日子,坚定地踏上归程,圆娘亲的天伦梦。
回到娘家,照例被训诫,照例装萌卖傻,照例翻零食啃。偷空看见艾草、菖蒲等,照例理直气壮,指着说:这个、那个,我都要分一半。冷不丁的,就想起从前的从前,母亲讲的笑话:几个女儿啥都要,把娘家洗劫一空,小女儿还不死心,发现门背后有须子,顺手揪着说,这麻我也要了,却是她老爹的胡子。而今,我的老爹已在天国,惟老娘还在眼前,欣然接受盘剥,不觉心底潮湿。
午饭很丰盛,我姐的厨艺。对糯米食品,我素来不感冒,包括盐蛋、皮蛋等,也不偏好,但应节日景吧,也就吃点儿。能够分享快乐,我就不会执拗,扮演当前角色,才是最好的选择。席间,聊起端午,聊起屈原,姐夫说,网络有人宣扬,端午该祝安康,不能说快乐,毕竟是祭祀日。唯心言论不是,乡村丧事儿,都称“白喜事”,哪里就快乐不得?
母亲也聊及端午风俗,诸如登高游百病,涂雄黄祛邪,连同吃苋菜、挂艾草、做香包等,哪样都与屈原无关。屈原算端午节后加的元素,那肯定不是唯一元素。何必把一个好好的民俗节日,牵强成一个祭日,还附加诸多言论要求呢?弄得说话都别扭起来,都快赶上文字狱了。
儿子就突发奇想,插话问:粽子是给屈原吃的,还是给鱼们吃的?都诧异看他,怎么了?他边剥着粽子,边笑嘻嘻说:屈原跳江淹死,肯定是吃不了啦,那就是给鱼们吃的,免得鱼啃屈原遗体。问题是能啃人肉的,怎会吃素食粽子呢?又问题是包了又裹的,还捆缚得这么扎实,鱼怎么吃得到?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自相矛盾解说,不得其法,只得哈哈一笑,不了了之。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所言非虚。咂摸一阵,忽而醍醐灌顶:很多流传下来的,都是艺术加工或以讹传讹而来,后人多添油加醋啥的,我又何须耿耿于怀?他人说安康,我说快乐,互不干涉,这样就好。
午饭后,照例是小憩。爬到娘亲床上,摊手摊脚,酣然睡去。直到被妹子吵醒,她说:二姐,你起来,陪我开车去。哎,这就是娘家的味道了,你吃准了他人,他人也吃准了你。睡意惺忪,陪她跑了一圈,还好,挺沉稳的,估计不久,就敢独自上路了。
然后,闲聊家常。母亲说,以后别买太多,粽子啥的,都浪费了。想了想,她又补充,特别是等我死了,你们更要少买。我姐就逗乐,说等你死了,必须多买啊,小字辈有媳妇了,各添子女了,哪里节省去?
还真是这算法,人丁只增不减的,母亲笑得皱纹舒展,大家也跟着笑趴下了。笑完了,有些发愣,有些触动: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人生,一代新人换旧人,谁也不过是过客。看看母亲老迈,心底不免酸涩,不知还能伴她多久?
吃过晚饭,驾车离开。母亲说,下次回来,多带点菜走。她始终记得,她对女儿的付出。想起一位哥哥在父亲节收到祝福时说的一句话:我好,我最大的愿望是,你结婚有了孩子,我还能为你效劳。有殊途同归的功效。
母亲,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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