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老家,母亲总是给我捎上十来个白萝卜。母亲种的白萝卜品名叫“潍坊青”,是山东境内一个知名的白萝卜品种。这种“潍坊青”虽然叫白萝卜,但是萝卜茎的三分之二却是青绿色的,只有根部的三分之一是白色的。所以,这种萝卜也叫青萝卜。“东北人参莱阳梨,不及潍坊萝卜皮”,可见这种萝卜是多么的深入人心。母亲常常念叨“常吃萝卜喝姜汤,不用医生开药方”。受了这些影响,我爱吃萝卜,那是自然而然的了。 带回来的萝卜,我变着花样吃了半月之后,老公有点厌烦。剩下两个萝卜,他说啥也不让做了。没办法,为了照顾他的胃,我只好把剩下的萝卜“弃之如敝屣”,扔在地下室任其自生自灭。 那一天,进地下室找东西,我惊喜地发现,两个大萝卜竟然开花了。凑近一嗅,花香萦鼻,氤氲不绝。人间花卉虽多,不曾想地下室竟有此兰心蕙质,一时间,我有点恍惚。因了这萝卜的恩施,这阴暗的一隅却也沾染了些许的山野之气。在这样闭塞的环境里,有了鲜花的点缀,我的思绪随着飘摇起来。难道这就是古人所谓的““留一穗之灵长,慰半生之萧瑟”吗?这么普通的菜蔬,竟也想以香媚人吗? 我终究不忍心让花儿埋没,把两枚开花萝卜搬到了阳台上。仔细观之,原来花呈淡紫,虽不艳丽非常,亦有动人之处。花,就像美女一样,分档次的。倾国倾城的,如牡丹,国色天香的,如菊。这萝卜花,虽不够靓丽大气,也算得上端庄秀美吧? 老公看了萝卜花,居然不因为胃部的曾经受虐而厌弃。他煞有介事告诉我,萝卜的种子中医上叫做“莱菔子”。我反问,那么萝卜不就是“莱菔”吗?它的寓意可不就是“来福”吗?这么好的菜蔬你如何不喜欢吃?老公嘴刁,他嬉笑道,好东西不可多食嘛! 阳台上有了萝卜花,我开始频频观察它。诗人袁枚得了秋兰,曾为此专门作《秋兰赋》。诗人爱秋兰之香高洁清幽,不以色媚世,徒以香怡人,“虽出入之余闲,必褰帘而三嗅”。而今,我却拾人牙慧,出入之际,阳台三嗅,也学诗人,行风雅之举,和萝卜花“朝焉与对,夕焉与双”。 为了不使萝卜花早日枯萎,我找来塑料盆,把两枚已经略微变形的萝卜放进去,倒进半盆水。有了水分,淡紫色的花开得更紫,萝卜的绿樱子也更加茂盛。我很惊叹眼前这旺盛的生命景观,没有土壤布施恩泽,仅仅靠着萝卜自身那些微不足道的养分,萝卜花却雄心勃勃地开了半月有余。 昨晚,我又去看萝卜花。花儿依然盛开着,萝卜樱子依然坚挺着,只是那两枚青萝卜,开始干瘪,表面坑坑洼洼,颜色业已青黑。我悚然一惊,成全了花儿,自己却变得破败不堪,这莫非是一种萝卜精神?我忽然有了哲思,原来,这萝卜开花,开的是一种奉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