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5-7-14 11:09 编辑
他们的国.陈国篇(15)
一、
公元前七百年,陈国的第十四任君主妫跃因病辞世。他在位七年,作为陈桓公妫鲍的次子,他最大的成就莫过于联手自己的兄弟,为被构陷死去的兄长妫免讨回了公道,也把篡权夺位的叔父妫妫佗送进了鬼门关。
从历史的表象上看,这应当是一起简单的复仇故事,但是,从历史的深度去考量,一定不完全是复仇。更多的是妫跃和两个兄弟,维护了一种制度,维护了一种尊严。
我在上文谈及妫佗之死的时候,说了他权力到手之后的种种疯狂,作为历史的旁观者,确实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对君王权力不惜一切手段追的妫佗,说到底自身的人品值不行,所谓修为和性格决定了命运,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烂人,怎么会堪治国理政的大任。所以,妫佗短命的君主生涯,其实完全是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说简单一点:
不作就不会死。
看春秋这部历史大戏,最不难发现的话题就是围绕着权力和领地的各种戏份。纵然历史也已穿越几千年,今天这个话题其实一直在被人们所关注,依然是国际国内社会的重点,这足以见,在权力和领土这样的焦点上,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妫跃作为陈国的第十四任传承君主,从历史的典籍里,可以考证出他的业绩或者叫政绩,唯一在春秋这部历史上写的最清楚明白的就是他联手两兄弟的复仇拿回王位的故事。这个数千年过去了,历史的描述都很清晰。这也可以算是,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人们在历史传承的过程中,所关注的都是什么。
区区七年的执政生涯,算是太短。但是,陈厉公妫跃,恢复了一种在他们看来属于正常的秩序,把一个其实真没能耐,却迷恋权力,而且穷奢极欲的叔父妫佗从君王位子上赶了下来。
如果历史真的可以穿越,我倒是很想穿越到公元前706年,看看陈人对妫跃他们计杀妫佗之后,陈国百姓的反应。陈人会漠然吗?大概不会。所以,最大可能是,妫跃和弟弟们玩了一出借刀杀人,反正那个叫妫佗的人死了,他死在了蔡国,是温柔乡,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革命得有后来人,国不能一日无君。
古往今来,在权力这个话题上,只有冷酷和血腥,真的很少见温情和平静。
陈厉公妫跃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他把陈国权力的柄杖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妫林,大凡有能力,我想他不会轻易交出来。
七年,他不会改变什么,但是,能把陈国拉到一条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衡量看算是正确的道路,这大概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成就和辉煌。
二、
公元前700年的那一天,当妫跃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息,死去万事空,陈国的历史,不会就此戛然止步,它需要继续前行。
于是,妫林就这样走到了陈国政治舞台的中心。
他是陈桓公的第三个儿子,其实从君主位置继承上看,如果不是大哥妫免死于非命,不是二哥妫跃命短,他按理说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妫老三,单字一个林。
公元前699年,在隆重发送了前任君王,兄长陈厉公妫跃之后,在这一年的某个日子,妫林登基上位了。
这是顺序继承,符合陈国从周朝延续而来的继承法则,无可挑剔。
他老子陈桓公妫鲍人丁兴旺,有四个儿子,即使老大,老二都挂了,我们还有老三,甚至还有老四。
这妫林其实和兄长妫跃差不多,有关他的历史资讯,基本也是寥寥,尤其是他上台执政期间,基本没有历史可考的有价值信息,最大的成就基本也是肯定他联袂二哥妫跃,小弟妫杵臼计杀叔父妫佗的。
我说过,历史造成的这种空白,在后人看来,其实是利弊相伴的事情。没有了可考的历史,是有遗憾的,但是,横向比较同期的历史,或许会寻觅到蛛丝马迹,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段历史的空白或者缺失,也给后人们以极大的想象空间。
横向看那个时期的历史会不难发现,这时候的春秋早就打翻了天。尤其是在妫林登基的元年,公元前699年,就这一年的时间里,郑国,宋国,卫国,齐国等等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为了利益纠缠在春秋,乱成一团。
但是,必须注意到这样一个历史事实,那就是,当时几乎春秋有头面的国家都在缠斗,可是在那份混乱不堪的名单里,看不到陈国。这是一个相当耐人寻味的现象,如此混乱的春秋,到处都在结盟,到处都在战斗,陈国却能独善其身,不为所乱,不为所动,这也是一种奇迹。
即使是你通过这个系列已经完成的篇章你也会知道,陈国在当时的春秋时代,虽然算不上超级大国,但是,至少也是中上游的国家。这样一个国家,面对纷乱纷争不断的春秋,怎么能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静呢?
我试图揭开这个谜团,其实很简单,陈国人的中立,陈国人的外交,陈国人和周皇室的关系,大概是他们可以身处春秋乱局,却能独善其身的原因吧?
三、
已经没有了内乱,陈国人又心无旁鹭于那些春秋诸侯们的鸡争鹅斗,我不招惹你们,大概春秋诸侯也觉得不去招惹陈国比较好。
所以,在妫林登基元年,就算陈国外的春秋诸侯打翻了天,与人家无关,人家关着门过日子,闷声发大财呢。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不能忽略的原因,毕竟这是妫林登基的元年,他一定也不想上任伊始就让国人感觉到刀兵的味道。
果然,到了次年,也就是公元前698年,这个情形发生了变化。
这一年,陈国受宋国之遥,加入了讨伐郑国的队伍。有关郑国的故事,我在前一个系列里基本说的差不多,郑国这个国家在春秋的历史上就属于典型的高开低走,当初先祖创立家业的时候,郑国是很具实力的外交影响力的,经过三代之后,郑国陷入了没完没了的手足相残,内耗争斗,而且这个诸侯国和其他诸侯国的关系,非常不顺,经常干一些背信弃义,毫无原则的事情,日子久了,就会让人生厌。
公元前698年这一年,郑国被宋国为首的诸侯联军,至少修理了三次,从春天就开始讨伐,到夏季还是讨伐,以至于到了冬天,整个讨伐到了它最高潮的部分。
这三次对郑国的讨伐,陈国都参加了。大概妫林也想让春秋社会看看陈国人的份量吧?宋国,齐国,卫国,蔡国,陈国这几大诸侯国,让郑人在698年这一年,神经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
公元前698年夏,郑子人来寻盟,且修曹之会。冬,宋人以诸侯伐郑,报宋之战也。焚渠门,入及大逵。伐东郊,取牛首。以大宫之椽归,为卢门之椽。(—《左传·桓公十四年》)
上面这段文字说的是这几个诸侯国联袂讨伐郑国的最后战果,说简单的白话就是联军们不仅攻破了郑国的城池,烧了郑国都城的城门,甚至把郑国祖宗祠庙里的大梁卸下来,宋国拿回去做了自己城门的房梁。
奇耻大辱啊,郑国的列祖列宗会不会在地下齐声骂身后的这些不肖子孙?先祖的宗祠的大梁都被人家卸走了,这该是何等的羞辱。
陈国人在这一年的讨伐里,坚定不移的参与其中,按照陈国的外交法则,这大概很让人意外了。当然也从另外的一个侧面,印证了陈郑两个诸侯国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原来陈人并非中立,而是有选择的下手。
所以,尽管可以掌握的有关陈国第十五任君王妫林的资料不多,但是解读这个间接的历史,也能看得出来陈人其实在春秋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陈人也会让春秋诸侯国知道,我们有话语权,我们不可小视。
四、
公元前697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当朝的周天子周恒王姬林挂了。他是东周的第二任国王,在位23年。
虽然那时候的春秋已经出现了裂变的苗头,很多时候周皇室的话没有人听,但是,大面上还是要维持周天子的威仪。所以当朝天子死了,那一定是最大的事情。各路诸侯也一定会去奔丧。
这些春秋诸侯国,说到底和周皇室都是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血亲,姻亲等等构成,所以,周恒王死了,一定是春秋社会的大事。
到了公元前696年,也就是周庄公的元年,也是妫林执掌陈国的第四年,陈人又和宋等诸侯国联盟,讨伐了郑人。但是,这次运气不那么好,被有准备的郑国人修理了,按照《左传.春秋》的惜墨如金的表述就是:
不胜。
不胜大概未必是完败,也可能是双方半斤八两。但是,显然没有前一次的征讨那么好运。
妫林至少比兄长妫跃在参与春秋社会纷争上,显然更有热情,当然,数次的目标也都很清晰,就是对着郑国人去的。所以,在春秋诸侯国的历史上,陈人和郑人是属于死磕一族的。其实二者都是皇亲国戚,为何要屡屡兵戎相见,个中原委还真难以说清楚。
无论如何在春秋序列里,陈国都不能算是一个军事强国,但是,可能是经济强国,极好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物产和流通,注定让陈人能在百变的春秋里,独守一份“乐土”这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适当的出现在诸侯列强面前,陈国人未必是要宣示什么,至少是在告诉春秋诸侯,我们存在,我们不容忽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妫林做的显然要比二哥妫跃更充满成就感。因为在妫林的思维里,他觉得陈国不该固守着那份疆土,还要承担一种道义和责任。 原本就看着郑国不顺眼,既然有宋国等发起召集讨伐,参与也就不奇怪了。
说实话,如果陈国人去和郑国人一对一,陈人万万是不可能有取胜把握的。因为你看郑国的那段历史你会知道,这国家除了没完没了的内耗之外,其实也是很有点战斗力的,否则也无法从春秋挺到战国才亡国。
从历史渊源上说,陈国建国时间早于郑国太多,而且陈国和周皇室的关系一直很和睦,而郑国这个“后起之秀”非常之大逆不道,经常挑衅周天子,抢收周皇室的麦子这都不算,居然敢用箭伤了当朝天子,所以,这也是陈国非常愤恨郑国的原因之一。
当你不懂规矩的时候,就要教育你懂规矩,这或许就是陈国数次参与讨伐郑国最深层的原因了。
五、
时间总是很快,转眼就到了公元前693年。
这是妫林执掌陈国的第七年,历史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巧合与无奈,非常之不幸的是,就在这一年,妫林身染重病,且一病不起。妫林心中一定很恼火和无奈,自己看样子就要步二哥妫跃的后尘,而且执政时间长度也和妫跃一样:七年。
这不是七年之痒,而是七年之无奈。
他在位这七年,陈国本身倒也没有太大的国力提升,但是,也没有滑落,算是中规中矩吧,但是有一点他做的比兄长妫跃好,那就是在春秋舞台上角色扮演上,他主政的陈国看起来更好一些。
这是公元前693年的一天,妫林把自己的兄弟妫杵臼叫到自己的病榻前,兄弟四目相对,这是即将生离死别的残酷:
“兄弟,我时日无多了,以后的陈国社稷江山我就交给你了。”
也许真的不需要太多的话语,此刻亦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妫林明白,是到了自己该走的时候,妫杵臼明白,兄长留下的这个担子自己必须担起来,别无选择。
宫闱深处,妫林走了,身后谥号是陈庄公,也是七年,是巧合还是轮回呢?
雨歇梧桐泪难收,遣怀翻自忆从头。斯人今日去,谁人说功名成就? 宫闱帘影寻不见,履痕苔藓径空留。离魂催人泪,也是公王一世候。
掩卷而去:
烟波浩渺读春秋,峰峦叠嶂寻风流; 淡云淡月窗外雨,萧萧木落不胜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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