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酒喝偶遇一条好汉
雨夜闲着无聊。朋友说,涧西区丽江路与周山路交叉口有个酒吧挺不错的,不如一起去喝两杯。于是,我们同去。
酒吧店面不大,店名有点儿意思,叫“这这儿吧”——用洛阳方言念出来,很有些随遇而安的自在感。
挑帘进店,无酒气,有茶香,灯光氤氲,音乐神秘,红色的墙,烟灰色的顶,迎面一个硕大的表盘,底下是眉目低垂的菩萨像。
往里走,入眼的尽是古旧的桌子、凳子,桌上、隔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器、瓷器——酒壶一个没有,几乎全是茶具。
一只猫在琳琅满目的器皿间跳来跳去,叫人心头一紧:乖乖,慢着点儿,这些东西万一掉地上可就碎了!
谁说这是酒吧?这难道不是杂货铺?难道不是茶馆?难道不是陶瓷店?
朋友有点儿纳闷:“以前这儿不是这样啊…………掌柜的,有酒没?”
“有啊。”一个装束独特的汉子应声从柜台后走出来,手里拎着几瓶啤酒。只见他身着灰衫,手持念珠,脖子上也挂着一串,头发松松地在脑后绾了一个髻,笑吟吟的圆脸,眼神平和,身体敦厚,走路的姿态却轻飘飘的。
这潇洒不羁的形象,跟“这这儿吧”简直是绝配。
我暗喝一声彩:这位仁兄,真的好似从《水浒传》里走出的好汉!
毛绒玩具与美的感悟
好汉名叫仝(tóng)戈,年方四十,涧西人。
他说此店既卖酒,也售茶,但主要经营陶器。
那只猫名叫“门槛儿”,1岁多了,桀骜不驯,慵懒迷人,确实干过坏事儿,譬如碰掉高处的一个陶器,掉下来又砸碎另一个…………主人本来不大喜欢猫,奈何养久了有了感情,也就随它逍遥了。
仝戈在西安学过一段时间机械加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操纵铁疙瘩没有多大兴趣,便迅速转型,北京、江西、江苏各处跑,在大江南北倒腾买卖。据说他卖过家具,搞过服装加工,还开过餐饮店。餐饮店是他的最爱——他特爱吃,肉夹馍吃再多也不嫌腻。
他做生意的原则是必须有意思。在有意思之外,钱肯定要赚,不赚钱的买卖会成为负担,只是不需要赚太多,赚太多也是负担。
有些买卖,干着干着没了意思,他索性就半途而废了。二十来岁时,他经历过数钱数到手软的刺激,也经历过破产危机,最惨的一回,裤兜里只剩100多元。
他拿这100多元在上海市场附近的唐村进了一批毛绒玩具,到景华路摆地摊儿,居然迅速卖光。之后,他直接寻到广东厂家,论斤批发毛绒玩具(据说那批货在厂家积压多时卖不出去),然后回洛阳摆地摊儿…………
“我运气好,3个月赚了3万多元!那是我赚得最轻松的一笔钱,不累,不费心,感觉特幸福。”仝戈说。
那也是触动他内心的一段经历:“我至今都对毛绒玩具很有好感,它们让我对美有了新的感悟。”
最喜欢有意思的人
2007年,仝戈开始“美的实践”,做与美有关的生意,卖家居饰品,希望可以扮美千家万户。
经手的摆件、艺术品多了,眼光无形中得到提升,他逐渐迷上了粗陶器皿,那浑朴古拙的质感,如人之初始,历岁月洪荒,在时光中兀自静美,不语亦温柔。
之后,仝掌柜遇到了知己。据说那人是个很有趣的人,精力充沛,一专多能,主业是电工,副业是乐队主唱,后来拉着仝戈合伙开“这这儿吧”。
他们起初的定位是开酒吧,卖酒,卖逍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守着酒吧,每日喝到微醺,喝到酩酊大醉,多得劲儿!
弹指浮生,有人汲汲营营,为五斗米折腰;有人率性本真,只求有趣有味。
酒吧里混杂三教九流,常来喝酒的,有酒鬼,亦有粗陶艺术家、易经研究者、茶商…………其中多有勘得老庄之道的高人,参的是“庄生晓梦迷蝴蝶”,谈的是刘伶(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夜醉宿鹿车。
仝戈爱跟有意思的人聊天。他认为,这些人能让平淡的一天变得闪亮有光彩。
永远活在27岁
认识的艺术家多了,仝戈全身的艺术细胞纷纷苏醒、呐喊。
他对陶器的喜爱日益加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许多不俗的粗陶器皿,市面上找不到,他就琢磨着自己造。
赶巧他认识一个朋友,在涧西谷水一带有窑口。他就将自己的设计告诉那人,烧制出了独一无二的手工陶器。
仝戈感到,他的灵魂与陶器有了共鸣,它们接收并投射他内心的波动,进而吸引与他频率相似的人。
他设计的陶器,出乎意料地受欢迎。熟客介绍生客来,生客又变成熟客…………那个窑口,被命名为“立冬窑”,一个又一个美丽独特的陶器来到世间,经由仝戈的手,传递到另一双手中。
既然如此,注册成立陶瓷艺术品公司更像是惯性反应。仝戈与合伙人以洛阳为基点,以福建为中转站,面向全国发售独家陶器。
酒吧的路数也变了,越来越像一个茶具陈列馆,摆着立冬窑出产的粗陶茶具、粗陶青蛙烟灰缸、粗陶毛驴…………
转眼,“这这儿吧”已存在了4年,陈设变了,待客之道没变:熟客都知道,仝掌柜“看人下菜”,但凡无趣无聊的俗人,不管多有钱,一概不接待!
“尤其是某些中年男人,浅薄,势利,烦人得很,我会统统把他们撵出去!”说罢,他哈哈大笑,“只准自己矫情,不准旁人矫情。”
他40岁,但他认为自己活在并将永远活在27岁:懂得人情世故,怀抱赤子之心,从不遗失激情和梦想。(洛阳晚报记者 张丽娜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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