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5-11-30 18:17 编辑
打针记
文/莫零
我妈说,我小时候特怵打针,当淘得无法无天时,随便是谁喊一声:汤明月来了!我就跑得人影儿都找不着了。汤明月是我们村的赤脚医生,走村串户都背着他那只方形贴着红十字的医药箱。尤其是给孩子们打预防针,常常在我大伯家院门口搬到张桌子,左邻右舍的就回家抱孩子去了。 小孩子怕打针是通病,那么长的针扎进去,多瘆人啊?尽管汤明月是个面目和善的小老头儿,打起针来也没那么疼,可每一个挨针的孩子都嚎得像过年要杀的年猪一样凄厉,尤其是我。 我嗓子好大概是天生的,一给我打针,那嚎声,十里开外恨不得都能听见,一村子孩子都在我的嚎声中抱头鼠窜,所以汤明月很不想给我第一个打针。每次他一来,我大堂姐隔多远就给我报信了,大人们想来抓我,他却摆摆手说不急,不急。等我躲得不耐烦了,悄摸潜到院门口想看看动静,就被他逮个正着,两三个大人按住我,不想打也得打了。 好在后来我就跟爸爸去了外地,再不挨他的针了。可没有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医生啊,我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嘿嘿,我的运气还真不赖,愣是让我给躲过去好几回。我入学比人家早一年,每年学校打预防针一看年龄就说明年才能打,明年才能打。可把我高兴坏了,从此就无比卖力地充当逮孩子小能手,哪个熊孩子怕打针躲起来,就没我找不着的。有一回一个熊孩子躲进男厕所,他以为我不敢进男厕所,谁知我压根就没看门口那个“男”字,直接大踏步就奔进去,好几个男同学被我吓得都直接尿脚背上去了。 报应很快就来了。四年级那年,忽然有一种叫腮腺炎的传染病在学校开始蔓延,几乎一夜之间,同学们的脸都长成了个大胖子,有的是左边胖,有的是右边胖,还有的是先胖左边再胖右边,我妹妹更悲催,两边都起胖。这种病来势汹汹,不仅脸蛋肿,还会发热,厌食。老辈儿人用土方法,拿癞蛤蟆皮贴在脸上,或者用墨汁调上药画在脸上,那一向,学校里的孩子们个个像是《西游记》里的小妖怪一样。 我爸觉得那些土法子没什么科学依据,非要带我上医院去,去医院的结果当然就是要打针了,我都十岁了,再不管不顾地嚎显然与我的淑女形象不符了,只好战战兢兢被我爸按住了打屁股针。也不知道是我挣的,还是那护士打针不靠谱儿,我的屁股打完针第二天就肿得老高,走路都瘸了,我爸以为我是装得,根本不听我解释,又押我去打第二针,这第二针打下去,隔天那边屁股也肿了,走起路来屁股蹶的像唐老鸭,可被同学们笑话坏了。 接下来就打死也不去打针了,无论我爸哄我,恐吓我,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就是不肯去打针了。没法子,我妈只好由着我,给我弄点药吃,可是吃药哪能好得那么快呢,结果我右边的腮帮子就化脓了,被好几个大人五花大绑着上医院给抽出一大针筒子脓来,到现在右边腮帮子还有个小小的核子,有时候劳累了,还会有点肿起来。这就是典型的小病拖成大病的例子,打那以后,我也知道了打针有时候看着可怕,可是并没那么可怕的道理。 后来慢慢长大了,成了个女汉子,打屁股针自然是越来越少了,换成了打吊瓶,我觉得打吊瓶没有打针那么可怕,手上扎跟皮管子,拍拍静脉血管,斜着轻轻一推,针尖就自然而然地滑进去了,一点儿也不疼。况且挺大一闺女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嚎丧吧?要是传了出去,我女汉子的威名何在啊? 有一向,刚跟罗富贵结婚那会儿,我还总想着学习打吊瓶儿,因为我公公长年卧病在床,有个感冒发烧的往医院跑特不方便,我就寻思着要是自己学会了,去医院开好了药回来自己打,多方便啊?我婆婆也不至于天天那么操劳不是? 于是我那年怀孕住院时,护士一给我扎针我就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还不时请教她们。可把实习护士们给吓坏了,以为我想找她们茬儿,本来就不大熟练,一哆嗦就给我扎鼓包儿了。她一扎鼓包,罗富贵和我妹妹就在边上大呼小叫,倒是我无比淡定地安慰她们:没事儿,没事儿,拔了再来。有一个护士一连给我扎了七针才扎对地方,手背上扎得像七星瓢虫,她自己都说要不换我们护士长来打吧?我高风亮节地说不用,现在我受点罪让你练练,将来你才能当个好护士啊!把一病房人感动的唏哩哗啦,从此一众医护人员待我比待他们亲爹妈还亲。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