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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的妈妈的确不喜欢雅卿,从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家她就不喜欢她。
那时,儿子沈君正在读大三,是个文文静静很懂事的孩子。有一天,儿子突然红着脸吞吞吐吐地对她说:“妈,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叫林雅卿。她也喜欢我,我明天带她回家来看你好吗?”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突然感觉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要离开自己了。尽管如此,她还是答应了,因为她视儿子为生命。
第二天,她按照本地的风俗,以包饺子的方式迎接客人。当雅卿提了水果羞涩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也有些惊讶,她那一身浅蓝色的衣裙,一看就价格不斐,那姣好的面容就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衬托的她这个家更加寒碜,衬托的一旁的女儿沈萍更加瑟缩。她一眼看出,雅卿有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是个没吃过苦的孩子。
接下来在包饺子的过程中的闲聊,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雅卿的父母都是沿海那个城市一所大学的教授,他们从来没让这个宝贝女儿做过家务事。看到雅卿包的那几个歪七扭八的饺子,她无奈地打发她跟沈君说话去了。这哪里是未来的儿媳妇,这分明是个公主。
她也曾跟儿子谈过几次,无奈儿子痴心难改,她也就只好作罢了。
儿子和雅卿结婚后,跟她这个当妈的交流就更少了。他们每天下班吃过晚饭后就躲进自己的小屋,听着他们房间里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她感觉到自己真的成了外人,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已经被这个叫林雅卿的女人拐走。
这也算不得什么,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尽早给沈家生个孙子吧?可人家就是不肯,说什么要先学习和工作几年,等沈君考出注册会计师再说。考注册会计师谈何容易?她虽然没有文化,可是她听儿子说过,那东西要考五门功课,几万人里才录取一个,比考大学可难多了。儿子房间里的灯每天要亮到深夜,白天还要上班,看着儿子日渐消瘦,她从心底里恨上了林雅卿:都是这个女人在逼他的宝贝儿子。
后来果然出事了,当儿子在三年时间里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资格的同时,他被检查除了脑瘤,而且是恶性的晚期的。虽然在儿子住院期间林雅卿衣不解带地伺候,还是没能挽回儿子的生命。儿子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对她说:“妈,你以后要对雅卿好些。”她却对林雅卿不能宽恕,她固执地认为林雅卿就是个扫把星,是她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儿子走后,林雅卿却没有搬走。她既然不搬走,女儿沈萍就不能搬回来住。
沈萍的丈夫原是一家国有工厂的工人,最近却下岗了。沈萍的单位经济效益也不好,本来他们就是租房结的婚,现在就更加拮据了。如果林雅卿搬走,沈萍就可以搬回家住。可是林雅卿就是不识相,偏偏赖着不走。这让她更加讨厌她,对她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
此时,她把一腔的怨气都撒在老头子身上:“你倒是挺关心她的,还注意身体,哼,咱儿子都让她逼死了,还让她注意身体!她还不知道在外边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要你关心?”沈君的爸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李大平在公司几个男负责人的轮番攻击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林大美女,我敬你一杯,你这次可不能再用果汁代替了,要跟我一样,喝酒!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说着,他借着酒意,把肥胖粗短如香肠的手放在了林雅卿的腿上。林雅卿的心里厌恶得如同吃了苍蝇,她一面借整理餐布拂掉了他的手,一面说道:“对不起李总,我真的不会喝酒。”“那不行,你必须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看着雅卿已经有些怒意,刘建成赶忙上来打圆场:“李总,林主管的确不会喝酒,这杯我替她喝了。”“那怎么行?”“要不这样吧,你来山东几次了,还没去过泰山,明天我派车,让林主管当导游,陪你去爬泰山可好?”刘建成陪笑说道。李大平这才不再胡搅蛮缠。
第二天的行程都是刘建成一手安排好的,上午出发,中午到达泰安市,把车放到中天门,步行登山,傍晚到达山顶,在山上的宾馆住一夜,翌日清晨看日出,然后坐索道下山,估计下午就能回来了。
临出发前,刘建成把林雅卿叫到办公室,恳切地对她说:“小林,咱公司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如果这次你能把钱要回来,我一定给你加薪。拜托拜托。”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林雅卿虽有满腹的委屈,也只能答应了。
秋日的泰山别有一番风韵。苍翠的松柏,火红的枫树,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由于空气湿度较大,山间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
林雅卿想起读大三那年春天和沈君一起来登山。他们从山脚的岱宗坊出发,一路上牵手前行,观不尽的自然美景,人文石刻,说不完的唐诗宋词,知心话语。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望着远处的群山,“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油然而生。山上的气温要比山下低了近十度,雅卿忍不住说:“好冷。”沈君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卿卿,还冷吗?”听着这温柔的声音,感受着这温暖的怀抱,雅卿沉醉了。当沈君那炙热的嘴唇从她的发髻滑到她的唇边时,她没有抗拒,心甘情愿地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景是人非。如今跟在身边的这个李大平却是那么令人厌恶,雅卿已经几次摆脱掉他伸过来的手。如果不是司机小张一路上插科打诨,真不知道这无尽的山路要走到什么时候。
到达山顶后,林雅卿按照刘建成的嘱咐,找了最好的安排宾馆住下来。晚餐时,李大平以解乏为理由和司机小张喝得面红耳赤。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林雅卿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睡觉,不料李大平却敲响了房门,说要跟她谈一下货款的事。雅卿只得开门请他进来。
“林大美女,货款的事你不用愁,我公司虽然在你这里是二级代理商,可不是吹牛,我的实力比你们可大多了。只要你做的让我满意,一切都好说。”李大平用被**燃烧得通红的眼珠紧盯着林雅卿说。
“李总,欠债还钱,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你说的其它什么,我听不明白。”林雅卿冷冷地说。
“小林啊,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们刘总为什么安排你陪我爬山啊?说实话,我早就看上你了,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一个小寡妇,就不想找个依靠吗?”
林雅卿真的被激怒了:“李总,我跟刘建成签的是劳务合同,而不是卖身契。关于我的私人问题,更是与你无关。请放尊重些,你走吧。”
李大平仍不死心,他竟然走到林雅卿身边对她动手动脚,在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才悻悻离去。
一夜无眠。第二天下山后,李大平直接去了火车站,林雅卿也于下午回到自己公司。
回到办公室,林雅卿就开始整理手头的帐务,因为在路上她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辞职。跟一个出卖下属的老板共事,她感到屈辱。她感觉好累,她要回家,回自己的家,那里有慈祥的父母,是温馨的港湾。
面对去意已决的林雅卿,刘建成那假惺惺的挽留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傍晚时分,林雅卿已经把自己手头的工作交接给了出纳小刘。
她给王文彬打了个电话,跟他告别。王文彬很是惋惜地说:“丫头,今晚我请你吃饭,给你送行。”
十分钟后,王文彬开着他那辆帕萨特接走了林雅卿。
面对如父似兄的王文彬,林雅卿不再压抑自己,她把一切的委屈都向他诉说。王文彬一边默默地听着,一边递上纸巾。
“丫头,我知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沈君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走的太早了。”这顿饭在雅卿的倾诉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
王文彬开车把雅卿送到楼下。分手时,望着还在默默垂泪的雅卿,王文彬忍不住把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拥入怀里,轻轻拍着她那瘦弱的背说:“丫头,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给王大妈打电话,不要太委屈了自己。”雅卿禁不住再次痛哭失声。
走在依然破旧的楼梯上,雅卿思索着怎样把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两位老人。就在她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房门却自己打开了,接着出现的是婆婆那张愤怒的脸。
“林雅卿,看在我死去的儿子的份上,我一直容忍你住在我家。可是你对得起沈君吗?我都看到了,刚才那个男的是谁?跟你搂搂抱抱的?我早就说过,你就是个狐狸精,扫把星!”
雅卿被着突如其来的咒骂惊呆了,她突然感觉一切是那么荒唐可笑。她干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出了声。“你还有脸笑?”婆婆更加怒不可遏。雅卿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妈,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沈君的事。我原准备明天回娘家的,看来没必要了,今晚我就收拾一下走人。”
“天太晚了,雅卿,明天再走吧。”公公在一旁搓着手说。
“谢谢你爸爸,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真的要走了。”
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深夜一点了,林雅卿提了皮箱走出这个曾经是她和沈君的温暖的家。
又起风了。
寒冷的风把林雅卿的长发和风衣吹得飘飘摇摇,她把自己孤独的背影留给这萧瑟的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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