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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笨拙的作者
文/莫零
大多数孩子的天赋都是鼓励出来的,只有少数天才儿童早早就崭露头角,成为了人人惊羡的方仲永。但天才儿童大多不得善终,大概是天妒英才吧?总之早慧对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拔苗助长,矫枉过正的道理人人都懂,却又忍不住要对自己的孩子试一试,假如是个爱因斯坦呢?假如是个秀兰.邓波儿呢?
我的父母都是真真正正的农民,从小也没展现过什么过人的天赋,但望子成龙的心情每个家长都有。所以,在我生下来之后,我的父亲是一心希望我能飞出这个草窝窝里去的。最有据可依的是我那如刀削过的后脑勺,是他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用一本寸把厚的书给我当枕头枕出来的。啼笑皆非的是,这本书的名字叫《农村实用手册》。
五岁的时候,我随父母亲去了一个小县城,并开始了上学的生涯。画画课上,老师教了一个熊猫,我的作业交上去以后,放学时老师对来接我的老妈说:“你女儿有绘画天赋,你们要好好培养。”
我妈把原话一字不差地带给了父亲,父亲兴奋地指着一个茶杯让我当场画出来。说实话,孩子再有天赋,又能画得多传神呢?可连圆都描不圆的父亲就认定了我有绘画天赋,从此疯狂地挖掘我的绘画细胞。孩子对于表扬的声音从来都是兴奋激动的,我居然从此真的爱上了画画。可是,后来父亲却不允许我报考与艺术有关的学校,他的理由是干艺术会饿死人的。
三年级要开始写作文了,父亲在我二年级的暑假开始逼着我写日记。孩子们又知道要写什么呢?无非是记记流水帐什么的,可父亲就像认定我有绘画天赋一样也认定了我有写作的天赋,买来好多作文选给我看。我记得三年级有一次作文题目是《记一次难忘的家务活》,我回去把作文选里一段描写包饺子的片断给抄了上去,老师当全班同学的面朗读了这篇作文,从此我又被当作了小作家来培养了。
说实在的,我不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贪玩,爱幻想,又擅于阿谀奉承,实在跟天才少年相差甚远。可大人们戴在你头上的光环你又舍不得摘掉,县城那么小,老师们都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有一度我狂妄到不可一世。认为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念中专了,学校有校刊,我洋洋得意地去投稿,稿子被退了回来。我们班另一个女生的诗却常常发在校刊上。起初我怎么也读不出她文字里的好来,暗自揣度她与校刊主编是老乡的缘故。后来,暗恋一个男孩子,他却喜欢这个女生,言语间多是对她文字的赞美,我便从她的字里行间去寻找她读过的那些书来读,读着读着,我就读出了自惭形秽,她的文字真的比我好了太多,我太流于表象,完全不走内心,像个被掏光了糖果的空缸子,外表包装的再精美,内心依然乏善可陈。
我踏踏实实看书写字是在参加工作以后,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际关系,对一个仅仅十八九岁的少女来说,需要慌慌张张展开身上的每一根刺来才能保护自己。我日复一日流连在新华书店里,一本书一本书地啃读下去。从一开始读琼瑶,岑凯伦,亦舒,到后来读张爱玲,三毛,萧红。读的书多了,就读出了些精妙来,再试着提笔当然顺畅了许多。写字的人常常因为生活要将自己抽离到现实和理想之外,我这样的庸人自然平衡不好两者的关系,所以生活就这样一直乱糟糟地继续着。
坚持到今日,才算是粗通了文字,我却仍然驾驭不了文字。我写的东西都是老老实实的,没一点花架子。我当然想玩弄下文字的精巧,可常常底气不足,写不了几句就推翻了。我自己是个老实的作者,就偏爱老实的文字,例如余华,毕飞宇,老舍。只不过人家是假装老实,以拙藏精,而我是真的老实,空无玄才罢了。
都说勤能补拙,那么就多看书,多写字好了,像头老黄牛一样默默耕耘,这曾经是我很不屑的一种方式,成长了,就懂得了敬畏,懂得了虚心,懂得了心悦诚服。这也许才应该是写字的人本来的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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