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6-4-8 11:41 编辑
菜 园 子
文/莫零
不是自家门前屋后辟一块空地出来种菜的菜地,是离我们乡政府家属院不远处的一大片荒地,乡政府里的人家一家圈起来一块,作为自家的菜园子。长大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的菜园子,那是真正的菜园子,各家各户各显神通地种下些什么,餐桌上就会出现什么。
从家属院出去,是一条石板路,沿石板路的一旁是清澈见底的沟渠,从山上引流下来的溪水,一路哗啦啦欢快地唱着歌,流到老街巷的各处角落。另一边是乡政府大院的水泥围墙,孩子们随手捡起一枚石子,沿着围墙一路划过去,天长日久,围墙便有了年轮的印记,间或着涂鸦,写名字,乐此不疲。
围墙尽头是一座碎石垒起的小桥,简陋之极,一到下雨天,汪的四处都是水洼,不穿胶鞋是绝对走不过去的。但这是通往菜园子唯一的道路,不爱走也得走。
下了小桥的路可就不能称之为路了,是一截又一截的田埂,被人们踩出一条绿油油的小道来。这时要是迎面相逢了一个人,另一个是要退到下面田埂上去避让的。假如那个人再挑一对粪桶,那我们这群孩子几乎要退进稻田里了——被泥水溅着也比粪水溅着强。
不过孩子们还是乐意上菜园子里去的,那是天然的游乐园。路旁有黄黄的灯笼果,眼尖的伸手一拽,把软软的外皮一捏,露出青红的果子来,咬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好极了。比灯笼果更好吃的是梦子,它的花有点像蔷薇,还带着刺儿,吃起来有点像草苺的感觉。不过因为太抢手了,女孩子们一般是抢不过男孩子的,只好腆着脸对大一点的哥哥们谄媚,好解解小馋。
有一种刺果子,学名叫做苍耳,是女孩子们最讨厌的东西。扎辫子的女孩子被砸到头发上,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扯下来,好不容易梳光溜的头发由此化作乱蓬蓬一堆。不过我打小就是短发,不怕这种刺果子,有时还跟着男孩子一起恶作剧女生。有一次惹恼了隔壁的玲玲姐,她好几天都不带我玩跳橡皮筋。
好罢,这就走到菜园子口了,我们家的菜园子是用竹蔑子编的栅栏围住的,怕被散兵游勇的猪啊,鸡们进去糟蹋,我妈还用一根木棍子从里头别起来,要进去得她来开门。我们的菜园子里除了种着时令的韭菜,大蒜,莴苣,还有爸妈从老家带来的洋扁豆和海蜇瓜。我爸不止一次唾沫横飞地向当地人形容过这两样蔬菜的美味,可惜连种了两年都没长得出来,最后只得总结为水土不同的缘故。
其它菜都相安无事,唯有爬藤长的菜们热闹非凡地往左右隔壁串门子,开花的时候亲亲热热地挤做一团,挂果了也是藤绕着藤,蔓攀着蔓的,也说不清是谁家的丝瓜,扁豆。好在乡邻人家对于这些不值钱的物什甚是宽厚,谁家先结了瓜豆,都会分馈大家一些尝尝鲜。妹妹最怕菜虫子,要是见着一个,能惊天动地地哭好大一阵子,不过我不怕,我觉得胖乎乎的菜青虫真可爱,透过它毛绒绒、软绵绵、绿油油的肌肤,都能感觉到菜园子里的清新菜香还有湿润地气。
菜园子总是需要施肥打理的,挑粪的差事常常是交给男人们的。可我爸是个干净人,最怕挑水担粪,又不好意思让我妈来做这脏臭差事。于是绞尽脑汁想各种其他施肥方法,烧草灰,勤松土,全不济事儿,眼瞅着人家菜园子里郁郁葱葱地透绿,我们家才发那么一丝丝小苗苗,这可咋办?
下班回来,他便瞅准了公共厕所化粪池的门口,有人挑粪桶出来往菜园子走,他就迎上去发根烟,假惺惺问人家:等会儿粪桶用完了能不能借我使使?使完了,晚上上我家喝两盅去?
我妈炒菜的手艺近旁边都知道,听他这么一邀请,人家立时就接话说:那我顺道就把你们家菜园子给浇了吧!
我爸嘴巴咧到耳朵根地客气:那怎么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
瞧见我远远带着妹妹玩耍,就招手让我过来跟我妈打声招呼晚上多炒两个菜。我问为什么?他很不耐烦地回答:挑粪不累人啊?得喝两盅解解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