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6-9-3 18:50 编辑
我们一出生都是身背死案的人,被拘在天地这样硕大的囚笼里修今生,修来世。山川,河流,树木,以及日月星辰,如同早早设好的布景,它们自有它们运行的轨迹秩序。
黎明来了,曙光便起,太阳东升又西去,月亮东升又西去,不紧不慢,它们从不肯为谁驻足留下。每朵云的出现也不是自由随意的,风起青萍之末,雨落何地,雪厚几尺,都自有天意的算计吧。
佛说,茫茫江汉,街头人海,遇见谁,又与谁擦肩而去,自有不可言说的定数。有些人一眼即是万年,他为你而来,你为而守,聚沙成海,百世才修得这短短几十年的执手相伴。更多的人则是应劫而来,惟有恩怨情仇痴,循着因果次序,一环扣着一环,你造你的业,我还我的欠。待到人情散去,谁还会记得谁?
世事迷嶂,云山雾笼。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七苦九难,看不清,辨不明,只缘生在此山中,如此而已。
世事如棋,你我皆其中身不由己的棋子。有的出将入相,有的车马自如,更多的则是过河的卒子。什么样的身份重要吗?若钟鼎玉食、权势名利是一张血盆虎口,谁还有勇气执迷?你看朱门旁的那对石狮子,从早到晚面无表情,只观棋而不语。
迢迢红尘,谁不是赤身裸体,独来独往?孤独是人性的本质,即使高朋满座,鼓瑟吹笙又如何?喧嚣,热闹终会落幕,孤独总如夜晚如约而至,如影随形。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相比天地宇宙的无垠,人心深处的旷寂更甚。柏拉图两千多年前就写下一个寓言:每一个人都是被劈开成两半的一个不完整个体,终其一生在寻找另一半,却不一定能找到,因为被劈开的人太多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蒋勋说:大团圆的文化是让我们偶尔陶醉一下,以为自己找到了另一半,可是只要你清醒,你就知道个体的孤独性不可能被他者替代。你看,山河辽阔平静,却无一丝贪嗔痴爱,而我们匆忙,一直都在路上。
东方的哲学讲究一个“空”字,诸法空相,空杯子,空荡荡,空山不见人,要不断为负重的人生做减法,这样才能得大自在,大欢喜。其实,空到了无生气未必就是好,还要做到“但闻人语响”,还要有一个窗口一面镜子望见他人照见自己。这看似无情,却是真天真。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那就任光阴把身如流水的部分带走好了,浮萍也有浮萍的欢喜,若必须深入泥土,那就留下一缕印迹,飞鸿踏雪泥,随风任意涂抹。
因为,人生原本如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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