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子
三里堡是个小村子,坐落在北山脚下。一条通向北山的大路把村子一分为二,路东大部分都是姓白的,路西都是姓郝的。村北的石碑上记载说早年间,有个当官的得罪了皇上,被满门抄斩,幸亏这位当官的为人还算不错,他的一个佣人趁机把他的两个儿子给救了出来,流落到三里堡在这里定居下来,为了不被追杀,小兄弟二人在那位佣人的建议下改名换姓,一个姓白,跟着他们母亲的姓,一个改为姓郝(其实这个“郝”字在他们土话来讲是念作“hei”的,以此来对应姓白的这个姓氏。)
白老懒今个不知道是那根神经乱了,起得很早。他蹲在路口看着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老远就喊着:“郝老大,停下呗,我找你有点事。”
来人停下车,嘴里骂着:“你个老懒,弄啥了!大清早的想劫道了?一边去,我还得去家里拿东西了!别在这捣乱。”
老懒嬉笑着脸。“郝叔,大清早的咋这么大火气了!我偷你了抢你了?问你老一下,你那石场还要人不要了?我想去你那干活!”
郝老大瞥了他一眼。“你?老懒去我那干活?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哪凉快哪待着吧,我可伺候不起你这老懒爷,你听你爹给你起着名字,白赣——白干,我这石场可不想让你这名字给粘上晦气,拉倒吧。你还能干个啥活,就这懒的毛病改不了,啥也弄不成!”说完郝老大一撇腿骑上车一溜烟的跑了。
老懒捡起地上一个土坷垃照着郝老大的后背扔去,嘴里还在叨叨着:“啥鸡巴玩意,可知道你有个石场了,这么神气!老子离了你这破尿舀,难道还不撑船了!妈的,老子还回去接着睡!”
西街郝家家族里头脑灵活最精透的要数这个当村支书的郝老大了,他家老爷子背着地主富农的成份在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中差一点被整死,家中的长子郝心郝老大那时候受了他家份的影响,到三十了还没娶上个媳妇。他知道他爹有家底,为了逃避红卫兵的批斗,他给他爹出了个主意,假装瘫痪在床,一直在后院的红薯地窖里过了七八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一直到粉碎了四人帮,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以后,党的各项平反政策落实了,他家才翻了身,老郝头才从地窖里搬出来,重见了天日。
郝老大弟兄姊妹五个,郝老头知道郝老大心眼活脑子灵,很是偏心于他。他背着其他几个兄弟姊妹从老头那里讨要了一些本钱,买了辆小四轮拖拉机搞起了运输,没过几年,国家的改革形势一片大红,他瞅准了机会,和大队部的老领导签下了一份承包北山开采的合同,炸山炼白灰,磨石子。在他开的矿场里有许多外地来的农民雇工,有个从山东曹县来的姑娘莲花相中了郝老大,加上莲花能说会道,长相也算可以,郝老大知道这几年自己手里有点票子,在村里那也是个屈指可数的万元户,但是村里的人家还是用老眼光在背后数叨着他家里的那些陈谷烂芝麻的事,他不敢很是挑剔,再加上病弱的郝老头一直催着想抱孙子,于是郝老大也就不再拿捏,二人一拍即合成就了夫妻。
三里堡的老支书死了,付支书白亮四十出头比郝老大大个一两岁,是个老好人,压根也就没管过村里的事,只是跟在老支书屁股后面重复着他的调调,乡里面想让他当这个村里的一把手,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一把手主事的料,于是就推荐了和他光屁股长大的郝老大来出任支书。
东街老白家的人都在埋怨数落着白亮,特别是白亮的本家兄弟白有光对他是十分的不满,好事不想着自己家里的人,偏偏要硬推给人家。白亮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当兵退伍回来的白有光心里的小九九,虽说有光是村里的党支部委员,有条件也有资格当村里的支书,但是他的私心太重,看着公家的东西好像都应该是他家似的,时不时的往家里顺带一些大队部的小玩意,再一个在工作魄力和待人接物方面和常年往外跑的郝老大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也就是因为这,平常里见面还呵呵笑的哥俩,自从郝老大当上了支书后,二人说起话来都是里外带着软刺,只不过谁也不愿意撕破这隔在二人中间的那张破纸罢了。
八十年代的初期,农村没有什么好的业余文化生活,电视机也只是十四寸黑白的 ,能拥有这电视的,搬起指头数数在村里也没几家。
大队部的院子里今晚要放电影了,天还没黑,放学回家的孩子们书包也顾不得往家里放,就蜂拥着来到院子里,搬石头拿砖块,占个好位置,以便吃过饭后能早早的来看期待已久的好电影--------少林寺。
冬夜有点寒冷,来看电影的三里堡村里的男女老少裹着破袄,围着围巾,各自找着自己早就让孩子们占好的位置。有些人找来一些玉米杆点燃后围在一起边取暖边议论着电影情节,带着霜刺儿略显潮湿的玉米杆冒起来的黑烟呛得周围的村民免不了骂上几句难听的话语,找不到自家小孩的父母在影幕下来往走动,被挡了视线的村民不耐烦的往一边拨拉着那些人,打着瞌睡还在努力看着影幕的小孩,被家长怒斥着,扭着耳朵硬是不起来回家睡觉。人群的吵杂声淹没了电影的声音,就连坐在电影机旁的放映者也忍不住站到了椅子上,伸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
突然,大院里一片漆黑,看的正起劲的村民站起来发着牢骚,“咋回事了?咋又停电了?”
“哎呀,瞧得正得劲了,这一停电还不知道得等到啥时候了?”
蹲在一堆砖坯上的白赣老懒跳下砖垛,便往外挤着边解着裤腰带,“让一下,借光让一下,快憋死我了,趁停电这会我得去解个手。”
老懒跑出大队部大院,来到不远处的一个胡同背处,刚尿了一半,忽然一个黑影从他身边闪过 ,被吓了一跳再也没有尿意的老懒,看着往胡同里慌里慌张走过的黑影,不由得自言自语着,“这人影咋这么眼熟了?缩着脖子弯着腰,会不会是个小偷?”
胡同里的尽头是白亮家,按着辈分来说,老懒还得称呼白亮 为叔。老懒悄无声息的跟在那黑影后面,来到了白亮的门前。他躲在一颗大树后面,使劲揉着眼睛看着正敲着街门的黑影,“开门,二香,是我。”
竖着耳朵一动不敢动的老懒听得真真切切,“哦,原来是他,他半夜三更来俺二香婶家干啥了?”
门吱吱纽纽的开了一条缝,那黑影扭回头望了望四周,像做贼似的猫着身闪进里面。在一边偷看着的老懒感到有些纳闷,这村支书郝老大这个时候来他白亮叔干啥了?刚才他在大队部院子里看电影时还看见他白亮叔领着两个小子在旁边坐着,他还上前和他唠了几句。难道郝老大找他二香婶有别的事?强烈的好奇心促使老懒快步来到门口,耳朵贴着街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怎么才来,我都要去睡了,你个死样!”一个女人的矫嗔声传了过来,老懒听了后禁不住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小点声,怕别人听不到还是咋的?我想死你了!”
“想我还不早点来,说好的电影一开始就来,这都几点了,我那口子说不定一会就回来啦!”
“不打紧,你不知道停电了?他们都还在院子里干等着来电接着看那,让我亲一口。”
“就你猴急,一边去,让我插好街门,你先往屋里吧。”
门外的老懒急忙闪到墙根,爬到院墙根的一棵杨树叉上,眼睛死盯着院子里。那黑影从后面抱着那女人的腰,小声嘀咕着走入堂屋。老懒眼巴巴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的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就窜了上来,好你个郝老大,平日里你在人群前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竟然干着这龌龊不要脸的事!我二香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长得脸白些,身架苗条些,看着阵势,二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情我愿的,一对骚包货色!郝老大石场里没几个工人,食堂做饭的有好几个,并不缺人手,我说我二香婶怎么能在他的食堂里管采购了,原来二人早就有这么一腿!可伶我那白亮叔,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这回事,都被人家戴了绿帽子了,还和人家黏糊的可近!
老懒正慢无边际的胡乱猜想着的时候,院子里堂屋的灯光亮了起来,来电了!老懒低下头偷看着堂屋,还没一分钟,里面的灯光刷的一声就消失了 ,漆黑寂静重新笼罩着整个院落。
老懒也没了心思再回到大队部看少林寺了,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既然老天有眼,让我抓住了郝老大的小辫子,我得想法端弄一下这个冒尖户! ”
老懒没有再回到大队部的大院里接着去看电影,他心里一直在矛盾着,这事对他白亮叔说还是不说,郝老大寻常都没把自己这个二流子放到眼里,这一回跌倒他手里了,他得想法好好地制一下这个眼里只有钱没有人情味的暴发户。路过大队部时他看到人们还在饶有兴趣的看着电影,老懒蹲在一边细想了片刻,又站起身来匆匆忙忙的往自己家走去。
半路上,老懒碰到了郝老大的媳妇莲花,她领着两个还在上小学的丫头大妞,二妞拎着马扎,小板凳正往家走。他上前搭了腔,“莲花婶,咋不看了?”
莲花被老懒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她看清楚了是老懒之后,笑骂着,“你个懒货,黑布隆冬的,你吓死我了! 。”
老懒挤着眼露出一脸的狡黠笑嘻嘻的问道,“婶 ,俺家郝叔没和你们一起来看电影?”
“别提他了,整天在石场忙的突突转,连吃饭都不回来了,今个晚上他说他在场里值班了,放假让工人们都来看少林寺了。”
“真的?”
“咋了。你婶诳个你有啥意思 ,要不是大妞二妞吵吵着瞌睡了,明天还的上学,我可想把这电影看完了,那个叫什么李什么杰的小孩演的和尚可不错!”
“我的婶呀,你还不知道吧,俺郝叔根本就没在石场。”
“啥?他没去石场?你咋知道了?”
“你甭管我咋知道了?反正他没来看电影也没再石场。俺郝叔和你说瞎话了!”老懒故意的拖着声调慢慢地挑逗着莲花的好奇心,他想着先让郝老大家里后院冒烟,以后逮着机会再看慢慢地添油加醋。
“你个老懒,你到底在胡说啥了,俺家大妞他爸对俺实心实意的,从来都没和俺说过瞎话,你这混蛋货又在这挑拨离间了!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你郝叔不让你去他场里干活,你怀恨在心故意说这话了。”
老懒嬉皮笑脸着,“婶,我可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你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去场来看看不就明白了?我才稀罕去你们那破石场干活了!又脏又累,一个月也挣不了一百块,切!”老懒哼着鼻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甩着胳膊走到了莲花前头。
莲花停住了脚步在犯着思想。两个女儿拉着她的衣角喊着她,“娘,我瞌睡了,咱回家吧,明天俺还得早起了!”
老懒的 家只是几间破旧土坯房,连个像样的街门也没有,只是从山上砍了些荆棘条编扎了一扇砦门将就着。他摸黑伸手刚要把砦门端开,忽然哎呀了一声,甩着手直喊亲娘。
背后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老懒的肩膀,“你娘都死好些年了,喊啥喊了?咋了见鬼了还是碰见妖精了 ?”
老懒把手指头伸进嘴里猛舔着,回头看了一下,“呀,是有光叔,哎呀,我一没注意,让砦门上的圪针给扎了一下,都流血了疼死我了。看完电影了?”
“嗯,老懒,刚才我在后面听见你和郝老大家的嘀嘀咕咕的,说啥了?我看着莲花气呼呼的往家走了,你惹她了?”
“有光叔,你不知道咋回事?”老懒扭头看看周围,小声说,“叔,也就是看在你是我叔的份上,我才和你说了,你可不敢和别人瞎说。”
“啥事,弄得神神秘秘了,说给叔听听。”
“你得保证不和外人说,这可不是啥好事,我知道你和郝老大不对付,我才告诉你的,是这么回事。。。。。”老懒趴在白有光的耳边悄悄地讲述着自己刚才白亮院里看到的一切。
白有光听完老懒的一番叙述,脸上并没有显露出那些惊讶和疑惑的表情,只是哼哈敷衍着。在老懒看来这消息就是一磅重量炸弹,无论村里任何人听到了都应该大吃一惊或者刨根问底的追问个不停,但是此时白有光淡定如常的表现让他心里没了底,不知道他有光叔这闷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迷惑药!
有光走了几步 又转回过来,来到已经站在院子里的老懒的身旁,他对老懒说,“大侄子,这事你不可能再向别人说了,把你的嘴把上门,咱这老白家里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败兴事,想想都替你白亮叔脸红。哎,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二香婶在当闺女时就是个跑货,再则说了,谁让人家是大队干部,谁让人家有厂有钱了,不像咱老白家几门里,都是穷的叮当响。”
“有光叔,我就纳闷了,你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刚才我还想问问你咋想了,你扭头就走了。叔,就这事,你说咱爷俩是不是得想个法让郝老大出点血?”
有光上前捂着老懒的嘴 ,随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头上,“你胡说啥了?你想勒索还是想咋的?那是要犯法的,你个不懂法律的文盲!这事你知我知,也不能告诉你白亮叔,他的心眼小,脸皮薄,万一以后出个啥事你我可担当不起,听见了没?”
“嗯,嗯。”老懒被有光的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的,他眨巴着眼睛点头应着。
“回吧,天不早了,老懒,记住,可不能和别人胡咧咧了,我走了。”
老懒躺在冰凉的被窝里翻来覆去的合不上眼,他的脑子里一直闪现着一幅画面----------郝老大和二香搂抱着在白亮的床铺上翻滚着。。。。。
此时睡不着觉的还有一人就是白有光。在床的另一头他媳妇金翠用脚踹着他埋怨着 ,“发啥癔症了?都几点了,还在烙煎饼似的翻腾啥了?把被子给我掖好,凉气都从你那头灌进来了!”没有言语的有光把在被窝里支起来的双腿放平,拉了拉被褥,微微地嘘叹着,“郝老大,二香,真的有这事?”
“你一个人在说啥了?虎子他爹,你还让人睡不让了 ?”平常细声细语的金翠似乎有些恼怒了。
有光不敢再发一点声响,他猛然拉着被子蒙住了头,努力的在想着明天如何和郝老大开口,借此能让自己在这件事中得到更大的好处。
初冬早晨的阳光就像和蔼慈祥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已经从梦中苏醒的小山村,大街上起早被主人放出来的母鸡领着几十个小鸡仔 在四处寻觅着食物,摇晃着身躯的旱鸭子排着队,嘎嘎叫唤着涌向池塘边的杂草丛中,仰着脖子趾高气扬显耀着自己美丽身材的几只大白鹅游浮在池塘里,时而拍打着翅膀,时而把头伸进清冷的水中,像个充满了魅力的少女一样,把头猛然抬起,骄傲的甩着头顶上的水珠。
白有光比这些能起早的动物精灵起来的还早,天刚亮,他也没顾上喝碗玉米糊涂,就连忙的走出家门,骑上自行车直奔村北郝老大的石料场赶去。
石料场坐落在一处山谷里,远处被炸药快削平的山头 上光秃秃的,天不亮就上工的石场工人抡着铁镐,拿着钢钎在忙碌着往下面翘着石头。山谷的东边并排矗立着几台石头粉碎机和高扬着臂膊的运输带,西面是炼白灰的石窑,刚刚被工人从火热窑里拉出来的白灰,飘洒着呛人的味道。
有光翘腿下了自行车,顺手把车子靠在了郝老大办公室的门口。看大门的白老头从一处房间里走了出来和有光打着招呼,“找谁了?大侄子。”
“叔,郝场长郝支书在这没?”
“郝支书刚走没多大会,也不知道咋回事,天还没亮,他家的就来把他喊走了,看样子两口子弄别扭了,莲花哭哭啼啼的,谁知道因为啥?”
有光递给白老头一只香烟,“叔,昨晚郝支书没在场上?”
“在了。咱村上昨晚不是演电影了吗?他说他去看电影了,反正我看他回来的可迟。咋了,你找支书有事?”
“没啥,叔,你先忙吧,我去家里找他。”
有光骑车往村子里回去的时候,刚到村口,就听到了大队部楼顶上的大喇叭在里传来了广播员郝瘸子沙哑的破锣声,“郝支书,郝支书听到广播赶快到大队部来,乡计生委的领导在等你了。。。。村两委会成员,各队小队长,吃过清早饭后八点准时都来大队部一楼会议室开会。郝支书,你赶快些,请你先来,乡里领导们在等你了。。。。”
白有光知道上面估计又有什么新的指示文件下来了,作为三里堡村党支部成员,他分管着村里农机水利方面。听到广播有光没有迟疑,径直回到家里喝了口开水垫吧了几嘴玉米面花卷,然后急匆匆的头一个往大队部走去。
当有光和乡里来的几个计生办的领导正说着话的功夫,村支书郝老大披着个军大衣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大队部。寒暄过后,郝老大把计生办的人让到大队部的办公室说话,然后让有光挨个去通知其他需要来列席开会的成员。有光极不情愿的走出办公室嘴里还在唠叨着,“都广播通知过了,还得我去再喊他们?”郝老大摆着手说,”让你去你就快去,磨蹭什么?没看见乡里的领导们在等着咱开会了。”他掏出一盒彩蝶香烟挨个向坐在一边的几个人散发着,“李主任,有啥事?你还亲自跑来,说说看。”
一身肥膘的乡计生办李主任点着头笑着说,“是这,郝书记,上头下了红头文件,农村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新政策,我是咱村的包干责任干部,有必要亲自来和大家伙共同谈谈,如何让把咱村的计划生育工作给搞上去。再一个你村里还没有个专管计划生育的人,这一次来还想请你把这个人选给定下来,方便以后我们工作联系。”
郝老大起身一边拿着水壶给几个人沏茶,一边问着,“李主任,这国家实行夫妻只要一个孩子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农村可不是好弄得,你想都几千年的老传统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个儿子还行,如果是个女孩,不让人家再生育了,那人家不就断了后绝了户?这事不好说。”
“郝书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就不对了,你是大队干部,要以身作责,起个带头作用,可不敢当着大家伙的面这样来拔气门筋儿!”李主任的脸色说句话显得有些难看了,他看了看旁边的几位同事,喝了口热茶,“郝书记,我们还得去另一个村子下达文件,一会你们村委会开会,我就不参加了,你们抓紧把这落实一下,把村里计划生育的对象名单让计划生育委员去乡里的时候给捎过去,过了年我们就要开始实行具体措施了。”
送走了李主任一干子人,郝老大一个人蹲在火炉旁叹着气,“咋又开始计划生育了?老子两个闺女,还想再要个带把儿了来给我养老送终了!也就怪了,俺家那娘们自从生下了两个妞以后,怎么就一直不会怀了哪?”当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光,副书记白亮等一大堆两委会委员,小队队长后脚撵前脚的走进了屋内。
三里堡大队部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人声嘈杂。蹲在椅子上的几个人拿着旱烟袋噗呲的正起劲,浓烈的旱烟叶子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来开会的唯一女性------共产党员大队妇女队长春梅捂着鼻子,咳嗽着立在门口埋怨个不停,“都少吸两口吧,把人都快呛死了!还让开会不让了?”第二生产小组组长郝四清把旱烟袋在脚底板上磕了几下 ,和她开着玩笑,“春梅嫂子,你就将就着吧,这都是些大老爷们,不让吸烟你能管得了?要管的话,你还是回家去多管管你家我三反哥吧,他整天的在外边东游西逛的,几个月也不回个家,我估计着你那块地估计快荒了吧!”
屋里的人看着脸上有点挂不住的春梅,都忍不住呵呵大笑 起来,春梅把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刷的一下照着郝四清的头上扔了过去,“你个死四清,不说话能把你当个哑巴给卖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郝四清呵呵的憨笑着,刚想再调侃几句,一旁的郝老大手使劲的拍着桌子吆喝着,“中了,中了,还像话不像话了?开会了,都消停些,听我说。”
副支书白亮给郝老大倒了杯开水,递到他的手中,“安静,大家安静一下,听郝书记给咱讲几句,大家鼓掌。”
稀里哗啦的几声掌声中,郝老大压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表情严肃的说着,“今天这会议议题主要有两个,一,着重学习落实上面下达的计划生育国策,二,选举一个咱村的计划生育委员。大家有啥意见都说说看,民主讨论,都别掖着藏着,有啥说啥。”
一直没有吭声的白有光从炉火旁站起来说,“你是咱村的一把手,你说咋弄就咋弄?”
“有光,看你说的,这是关乎咱村的大事,咋能我一个人说了算了?都说说,别到了关键时刻都闷着装哑巴。”郝老大翻着白眼看着有光,有光从那他目光里看出来的 不是恼怒和埋怨,他明锐的察觉到了郝老大的那份得意和满足。
郝老大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大声说着,“各小组长回去后把自己组里计划生育对象名单给报上来,已有两个孩子的决不允许再生第三胎 ,新婚的要领取准生证准孕证,不然都得按照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来毫不留情的对待。还有各组组长分包各组任务指标,写标语,搞宣传都要做到实处。再一个,我提议,咱村的计划生育委员有白亮家的-----二香来担任,大家伙看行吗?”
众人听了后都面面相觑,谁也没发言搭腔。白亮连忙接住了话茬," 郝书记,这恐怕不妥吧,俺家二香一没文化,二没办事能力,再说她还在石料场食堂上着班了,估计干不了吧。我看还是有妇女队长春梅担任这个职务比较妥当。”
还没等郝老大说话,坐着正往头发上篦着粗针纳着鞋底的春梅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说,“白大哥,我还有其他的兼职了,干不了那么多工作,还是按照郝书记的意思来办吧。”
“就是,就是嘛。就这么定了,有二香来当这个委员。” 郝老大摆着手,俨然一副天下已定唯我独尊的派头,“好了,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
白有光等众人走了后,他走到郝老大身旁说,“郝书记,先别忙着关门,我还有点私事想和你谈谈。”
待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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