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醉月楼主 于 2016-8-10 18:54 编辑
1,午夜惊蝉
今年是在海边过的第12个夏天。俺对声音很敏感,雨后遥远处的蛙声,秋夜草丛里的虫鸣以及不同时间天气下的潮声变化等,俺皆不会放过。但之前11年,俺对蝉鸣并无记忆。起初,后窗外是片山林,但俺并未注意到蝉声,只记得一天到晚各种鸟叫。一度开发商推铲平山林,企图增建楼盘,虽终被阻止,却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洼地,耳根也随之清静了两年。渐渐,草木顽强地覆盖了洼地。而今,后窗的树木虽不及远处的高大,但鸟儿回来了。除了鸟儿,还有突然而至的蝉。 7月29日,中伏第3天,近午夜正睡意朦胧,后窗外突然爆发蝉鸣。对,是爆发!没有任何先兆,没有任何引子,也没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过程。只刹那间便铺天盖地灭顶而来,顷刻盖过了海潮声,澎湃地充斥了满心满耳。这巨大的声响没有层次,没有变化,没有逻辑,没有道理,听得人不禁诧异,甚至有些不安。持续约一小时,在零点58分干净利落,戛然而止。俨然有位隐身指挥家在暗夜里两手一挥,庞大的合唱当即落幕。 就在蝉声落幕的同时,窗外闪电一亮一暗,远处隐隐有雷声滚动。待雷声行至跟前,豪雨如注,倾盆而降。 2,清晨闻蝉 圣淘沙健身场地处半山,东边保留着小山顶,西边是坡下,四周皆树木。7月31日,中伏第5天,晨练时四周只俺一人。以往这种时候,耳边多是时高时低,时远时近鸟鸣。但这天不闻鸟鸣,只有蝉声。 清晨,空气格外湿润,蝉声也湿漉漉的,并不尖锐躁动。山顶的蝉与坡下的蝉分属不同阵营,坡下的势力显然强些,吸引了俺大部分注意力。猛一听,蝉声似一片“知”声扯开的一道大幕,绵长阔大。稍一留心,便听得一片嘈杂中,除了绵长“知”声,还混杂着“福林,福林”一长一短的叫声。总有一个突出音跃然音幕之上。当这个突出音渐弱时,又有另一个声音于嘈杂中缓缓崛起,直至脱颖而出,取代前一个声音居于领唱地位。多数时候,居领唱地位的是那种绵长的“知”声,偶尔轮到一长一短的“福林”声。持续一阵后,仿佛发条渐松,“福林”声渐弱渐缓,几近啜泣。而这期间早有另一位领唱迫不及待取而代之了。 坡下的蝉阵虽势力强大,却也有一时失手。这时,山顶的蝉阵便占尽风头,撒欢儿鼓噪。只是不久坡下的蝉又杀将回来。似这般,山顶的蝉与坡下的蝉就在二伏这个清晨没完没了地撕扯着,喧腾着。 3,午后闹蝉 8月2日,中伏第7天。午后送友人去二经路乘车。这是自林中开出的一条公路,此刻阳光寂照,少有车辆。遵医嘱术后一个月没太运动,此刻早按捺不住,待友人离开便骑车奔北而去。 行道榆树不高不矮,整齐排列,黄绿色的树冠即便在盛夏也宛若早春新绿。两树间隔里夏草蓬勃繁盛,叶梢儿张扬地侵漫到路上。过南娱路口,便一头扎进林子。林间有一条暗红色自行车道,蜿蜒起伏,妙不可言。骑友们称之为“小红道。” 在骑上小红道的一刻,俺发现自己钻进一张密布的大网,一张由蝉声织成的网。烈日下的蝉声高亢热烈,绝不拖泥带水。除了热闹的蝉声,一切都安静慵懒。洋槐枝叶扶疏,却纹丝不动。路边花儿或花瓣微垂无精打采,或半开半合昏昏欲睡。外侧的脚有时被花草枝蔓悄然牵绊一下。钻天杨挺立在阳光与蝉鸣声中,树干上一只只愣怔的眼睛。林木稍疏朗处,蝉声也略微舒缓,不似先前一味的紧锣密鼓,一紧一缓间便有了起伏韵律。 直到抵达一条通海的河道,才暂时从网中挣脱。河水静静地倒映着天光,阳光透过草帽镂空的帽沿撒下细密花纹,就算闭上眼也能感觉到,而落在裸露的肩头则太过灼热了。自桥上望去,南岸一把接一把的遮阳伞,一个接一个的垂钓人。哈哈,原以为只有俺一个大傻子会在灼热的午后跑出来瞎逛,不料大傻子竟然很多,于是朕心甚慰。继而便又一头扎进蝉声的密网。 自古咏蝉的诗文不少,多为寄情抒怀之作。然当俺骑行在林间小红道上,被罩在这张蝉声织就的密网中时,非但无情可寄,无怀可抒,连思维也好像停滞了。只如一个逸脱的音符,穿行在一张密密的音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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