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之前，是酷暑难当。立秋之后，秋老虎恣肆。此外，我还得陪儿子，还有其他琐碎……所有这些客观的、主观的，都是最好的借口，是我不肯挪步的挡箭牌。
看着先生给阳台花草几番浇水，我终究无法再逃避话题，实则也是无法逃避良心。我说，我得回镇上一趟。先生笑笑，说你个小懒虫，早该回去了的，都不知道花草们咋样了。
忽而就归心似箭，驾车狂飙。心，被愧疚填得满当。
满怀忐忑推开通往楼顶的门。谢天谢地，花草们虽无精打采，也有泛黄的节奏，起码不是满眼焦炭。
然而，那棵野桃树就以它的方式，鞭挞着我的神经末梢：桃子凋落满地，说不尽的惨然、凄凉，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梨子也快成熟了，营养和水分跟不上，果实们无一例外，畸形得不成样子。只有水池里的水草们，得了势般茂盛得不成样子。有瞬间的冲动，我想把它们全拎出来，扔到地上曝晒，惩罚如此小人得志，不顾及同门之谊。然而，我这所谓惩罚，何尝不是迁怒，水草们何其无辜？
我就呆怔怔站着，被自责揪痛了心扉——我怎么能够如此残忍？它们是安静的生命，安静到不懂得表达，不懂得哭泣，不懂得抗争，我就该理直气壮忽视吗？
忽而就想起文友雾妞那篇《青青左尔》：“爱情”使两个人走在一起，“相处”却让两个人分离。在相处的点滴里，由于左尔的忽视，青青失去了安全感。恶性循环开始了：青青以各种方式折腾，表达对失去的恐惧心情；左尔不堪其扰，诸多逃避、厌憎。想起一首歌，里面有一句，能准确描画这场景：我只能不停地要，要到你想逃……。
结局是，青青死了，看似与爱情无关，而是突如其来的车祸。文友瞪眼看不下去了，洋洋洒洒一篇评论，指出雾妞恣肆作妖，不该写死青青的——她难道不能启动另一段人生旅程？
我的观点却相反，瞪眼善良、现实，也理性，他希望给青青活路。可雾妞难道不想青青活着？只是全身心投入，早已抽空了青青，她原本就是为爱而生，失去了左尔的爱，等同于失去了全部。她不是我等世俗且市侩存在的女子，不是吗？故而，青青唯有死路一条。只是她太善良，爱得太执着，不能以自戕的方式，来增加左尔的负疚，意外身故就成了必然。
我不知晓写到结局时，雾妞有没有哭。按我的理解，拯救不了青青，也是作者的隐痛。李熙在阅读时，指责男主左尔，认为问题在左尔身上，他也是善良的，推己及人的缘故吧。两个人的相处出了问题，看似左尔没给青青安全感，事实上，青青又何尝给过左尔安全感？彼此的不信任、不谅解、不宽容，导致无可挽回的结局。我想，噩耗传来的瞬间，雾妞只描摹了左尔的愧疚和悔恨，没有提及他对青青是否还有爱情——事实上，这个问题真不再重要了。当我们不懂得呵护，就不配再拥有，青青如此，左尔也如此。
从前看过电视连续剧《幸福密码》，有一段经典对话我记忆犹新，身为丈夫的石向南为保释朋友，接受了暗恋他的小护士5万援助，而妻子西凤百般矛盾之后，为达成丈夫所愿，终究倾家庭所有。在夫妻和解的时候，西凤翻着醋坛子说，小护士给你5万你乐得哟，走路都一踮一踮的，恨不得把自个儿送给人家。向南辩解说，别人跟我没关系，肯出钱帮助我，我自然感激涕零，而你跟我是一体的，能一样吗？
是了，就这个了，“你跟我是一体的”，这是最好的依托。我的无理，我的恶劣，我先外人而后推及，都是缘于：我们是一体的。彼此意识到这点，或许就不再患得患失，能够同心同德了吧？情感世界里的安全感，来源于彼此的笃定。而这笃定，不仅仅是单方向给的，更多是相濡以沫的日子里，对人对事的默契、坦荡、赤诚。那天，师妹跟我说：蓉师姐，得到你肯定就够了，别人说什么，我都不计较了。或许，也是某种“安全感”在作祟？
可我也并不总能给人安全感。例如，眼前这些植株。
野桃树，是我买回红梅之后，因为照顾不周，死掉红梅接穗而长起来的砧木。此后花开花落几多时，我愣是没舍得改造、嫁接，做任何形式的变化。在我眼里，既然来到我的生命里，便是一种缘分。尽管桃子个头小，味道也不咋样，可这又算什么呢？攀上的缘也是缘，接纳了，就有责任照拂它。而这株丰水梨，是本地口味很好的品种，最好的时候，居然结了39个梨子。有一年冬季，先生焚烧枯枝，不小心烤焦了半边枝桠，可它依旧顽强存活下来。
楼顶这些花草，我都能数出来历和经历。搬去城区的两年内，我总有太多借口，残忍地置之不理。偶尔的偶尔，才施恩布泽般，巡视一遍，类似今天的回归。楼顶的贫瘠土，天降的无根水，怎么养得活不被珍惜的生命？在它们面前，我是罪人：爱，却不能守护。重要的是，我的疏懒和悭吝，是根深蒂固的，要怎么修补?一遍一遍浇灌，似乎只为了证明，初心犹在，不忍别离。
再过一年，我想搬回镇上——返回时，我跟先生如是说。为了表达决心，再补充一句：三楼，我要布置成书房，再买个秋千架那种摇椅。先生笑笑，说：行，都依你。
|
-
1
查看全部评分
-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8-20 10:30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