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哭爹声

西北有高楼

昨晚凉快，卧室的窗子打开了半扇。

每天十二点前都要休息，这几年慢慢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熬夜了。

半夜三点，窗外一超级男声突然刺耳而来：我的爹哎！我的爹哎！……

我真的是一激灵就醒来了，心脏扑扑的跳，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

那震耳的哭声回荡在户外的小区里，大概七八声，就没了声息，似乎进了逝者的家门。

而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开起了火车，想起在农村参加的一个葬礼。

那是一个近门的大伯去世了，我作为我父亲这一门这一辈份的代表回农村老家参加这个葬礼，跪在灵堂的两边。

不断有吊孝的亲戚来到，他们来之前，一定要在门外喊着对死者的称呼大声的嚎哭，直到被人劝住，才进来上香、跪拜、再大哭几声，就被迎到招呼客人的地方坐定。

农村的红白事，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不断地对哭者进行评判：这个孝顺，你看他哭的好悲伤啊，你再看看那个，还是儿子呢，泪都不点掉几颗……

于是，关于孝顺等话题便会在村庄里传播出去，似乎葬礼的哭声成为一个评判孝与不孝的试验场。

我亲眼看到这位大伯一个不孝的儿媳，嚎啕大哭，引来很多人劝，仍不停止，那种骨子里的假让我很恶心，但又不能说话，只好把头低下，闭上眼睛，看着地面。

这种场合的哭声很多都是给外人看的，真正的悲伤是在心底，它爆发的时候会很短，但却真的是哭天抢地，震撼人心，是装不来的。

我相信这个半夜哭爹的儿子是匆匆从远方赶来的，按照古老的村俗进门前就开始嚎哭，只是在这个城市里的这个安静的小区，把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事件震撼性的告知了不相关的别人，相信很多居民与我一样在睡梦中被惊醒，无法入眠了。

在一个村庄里生活，有一句俗话，叫乡里乡亲，个体、家庭、族群之间联系紧密，一家有了事，大家都来帮忙，其乐也融融，其悲也切切，是一个大家庭；但在一个同一楼层对面而居也老死不相往来的城市小区里，你把你的悲伤与欢乐宣泄的无人不知，就会让人不知所措，让人感觉受了打扰，关上打开的那半扇窗子。

从农村到城市，很多事情都要从门外走入门内，吊丧的哭声也不例外，这也是入乡随俗，也是一种社会进步，在当今不断城市化的今天，我们所应该改变的东西会很多，所谓文明就是这么来的吧。

隔窗看景

小区里偶尔有，死者为大，忍忍呗。

北原

入乡随俗，入城也应该随俗

北原

不过沙发上说的也是，忍忍吧……

西流

忍倒是可忍，虚假的哭值得一说
我一个邻居，他老父八十多岁了，体弱多病
他有几回对外人说，活恁大年纪弄啥哩
像这样下去，他不老死，我也愁死了
后来他父亲果真死了，他在灵前哭得天昏地暗的
众人拉他不起来，后来没人管他了，任他声嘶力竭去嚎
不一会儿，他竟拍拍屁股自己起去了
作那假模样弄啥咧

舞婆娑

风俗的哭法有点表面作秀的感觉。

苏力

我家老爷子，上个月走了，之前，住了两个月的院，病得厉害的时候，我老太太都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啊。。。。每次都说得我眼泪汪汪的。
然后，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发现，我哭不出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哭不出来。有了这个意识，我越发地哭不出来，当然也很想哭，也觉得应该哭，但好几次，就像小时候那种手摇拖拉机，突突突地眼看就发动起来了，却忽然地泄气，莫名地哑火了。
那天我做事有些机械，迟钝，对什么都要反应好久，给老爷子穿衣，下楼，去殡仪馆，火化，回老家，，，，，送老爷子到坟上，需要指路，需要举一把香，站椅子上，面向西南，大喊三声，爹，西南大路啊……村里人觉得我在城里，不懂这些规矩，主事的就跟我身后教我，我上了椅子，喊第一声，泪如雨下，第二声，已泣不成声，第三声，已不知所云，下来磕头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都不像自己的，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又像是绝望，又像是发泄。。。。。整个丧事，就痛快哭了这么一次，之后，又变成了木偶，直到这一天结束，我都没再流一滴眼泪。

苏力

读了楼主的文章，想起卧龙吊孝，也想起宝玉哭灵，传统的丧仪中，其实有很多程序，既充满人性情怀，又具有戏剧效果，那种不見其人，先闻其声的情景，能够激荡起我们内心深处的温暖，哀伤，及对逝者深深的思念。
因而，对于作者所描写的深夜哭爹人，抛开扰民的讨论，我的心里还是充满了理解与尊重的

北原

苏力 发表于 2016-9-8 16:40
我家老爷子，上个月走了，之前，住了两个月的院，病得厉害的时候，我老太太都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啊。。。 ...

我知道那种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所以哭不出来……

西流

苏力 发表于 2016-9-8 16:40
我家老爷子，上个月走了，之前，住了两个月的院，病得厉害的时候，我老太太都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啊。。。 ...

你这是真情实感，我相信
俺那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哭不出来
心里有个小人儿叨咕我，老人家生前你带他不亏
死后再哭他也无济
下葬的时候，突然悲从中来
从此再也见不到抚养我的亲人啦

凡是无休止地干嚎，并带夸张动作的
都是表演给旁人看的，都是假的

翰林探花

于是，关于孝顺等话题便会在村庄里传播出去，似乎葬礼的哭声成为一个评判孝与不孝的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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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不言孝，人故去才尽孝，野蛮的文明，你说可笑不可笑。。。。

西北有高楼

其实我想说的，北原已经说了，入乡随俗，入城也要随俗。再悲伤也是个人的事，在那个钟点，在小区院内那样大哭，很吓人，很不适宜。

信以为真

苏力 发表于 2016-9-8 16:40
我家老爷子，上个月走了，之前，住了两个月的院，病得厉害的时候，我老太太都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啊。。。 ...

慢慢地以后 会越来越想
每次去看父母 总想着说几句，可站在墓碑前，就是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