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6-9-28 15:59 编辑
蛏头沽养猪
读8月24日《望海潮》刊登的疯老爷子《养猪》一文,不由想起小时候故乡蛏头沽村民养猪的往事。
那时每年开春,有外地人骑大铁驴,驭着10来斤沉猪秧子来村叫卖。村民买上一头两头回家,大人忙着搭猪圈,孩子追着猪秧子玩耍,一派紧张欢乐的气氛。渔村都是土坯房,猪圈也是。猪鼻子老拱墙壁,很快拱出大洞,镶嵌破船板等坚硬物,也架不住被拱坏——直到今天,蛏头沽人仍管猪嘴叫成“猪钢嘴儿”……
当年蛏头沽人吃商品粮,人往往不够吃,猪的“伙食标准”可想而知:一年到头,净是黄宿菜、白菜帮子、甚至是臭鱼烂虾啥的,剁碎,扔锅里边煮边搅拌,还要往里面加入少量麸子,这叫馇猪食。猪食很难闻,估计味道也好不哪去——蛏头沽人讥讽做饭手艺不好的人,一直爱说:“叫你馇猪食呐!”
好在猪们不讲究,特呛食儿(食欲强,不挑食),尤其是我家养的猪,猪槽子的泔水时常能照进人影儿,它也守在那里,不住嘴呱呱响地吃喝。好歹闹个肚圆后,倒下便呼呼大睡。也许因为猪们不爱走心思,加上好吃懒动,照样慢慢长肉。
养猪人家的孩子放学,除了下海摸鱼捉虾,还要挎着篮子到海边沙滩、泥地去摘黄宿菜,一天好几趟。大人们总是提醒:“猪快没吃的啦!”至于麸子,都是大人拿海货从农村换来的,舍不得多给猪吃——偶尔馇一锅纯麸子的食,堪比主人吃上一顿饺子。
猪们相当聪明,认人,主人一招手,叫声“猪猪猪”,立马跑过来躺下,让给挠痒痒。我家养的一头黑猪,母亲带领我们用一把破梳子,整天给其梳毛,猪毛油光铮亮。邻家郑婶养的猪比不过,竟往猪身上擦很稀罕的食油,结果弄得一塌糊涂——很长时间,成为渔村的“经典段子”。
渔村养的猪,长得很慢,两三年的都有。还得叫人提醒:“再养下去,肉就老绷了……”杀了猪,大多自家吃肉。那年头也没冰箱、冰柜,肉多存不住,就送亲朋好友,特别是邻居更是沾光,那真是“一家炖肉,隔院闻香”,左右街坊都咽口水咧嘴笑。杀猪的是村里一位绰号“陈瘸子”的孤寡老人,干瘦,拄一木棍,走路很吃力。可轮到抓猪、捆猪、捅刀子、吹猪……非常麻利,与平常判若两人,三四个小伙子也不是个儿!杀猪报酬是猪下水,赶上运气好,猪头也能拎走……
有一年,城里来人到村里收购生猪。我放学回家,猪圈空了。失魂落魄地跑到村三角地(空场地),从一地捆住四蹄的猪中,找到我家养的猪——那猪仿佛盼来了救星,小眼睛登时发光,挣扎想站起。我忙蹲下,给它挠痒痒。看到猪蹄子勒得太紧,怕它疼,就想给松点扣儿。旁边有人高声呵斥,只得含泪走开——母亲追着说过,已收了人家钱,猪不是我家的了……
不记得从哪年开始,村民吃猪肉开始凭票按月供应。于是,人们渐渐都不养猪了。空猪圈也不拆,里面存放渔网、编席的苇子,有的成了狗窝,孩子们捉迷藏也总往里面钻……人们拿着肉票,生怕作废,加上猪肉价便宜,几乎天天吃肉——但肉量只够炒菜用,想痛快吃上炖大肉,或是家里办喜事啥的,就得到处踅摸肉票……
如今,猪肉敞开供应,我却一年也吃不了三五斤——也许是因为副食品太丰富了,猪肉吃起来,咋也感觉不出当年蛏头沽的肉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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