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哈保奎诊所 于 2016-12-8 10:33 编辑
清溪东篱下,
河蟹听棋声。
日照西墙头,
葫芦观棋人。
嘙嗒声声响,
髯动轻呻吟。
悠悠香飘过,
一缕是棋魂。
崇山深处,峻岭之间,一条小溪潺潺流淌于山脚下。溪流入河处有个小屋,磊石为墙,结草做顶。房前屋后,以树做桩,竹条树枝扎成篱笆作为院墙。一颗葫芦蔓顺西面篱笆上树,竟然爬到了屋檐上,一溜结下7个葫芦。东篱紧挨小溪,乱石间生活着肥美的河蟹。
院子里,石桌上,两个老者正进行着一盘博弈人生的棋局。据说,这盘棋是两位盛年开始下的,原本博个饭局,步步加码,刚入中盘,变成了‘赌输者此生不再下棋’。
想当年,两个一个坡上放牛,一条沟里摸虾。后来一个学校读书,上大学,一个单位上班。下围棋,还是在大学时候一起学的,岁月流逝,居家生活,业务成就,和着这棋艺还就真是旗鼓相当。平日里你争我斗就都在这棋里了。遇到不顺心,下盘棋解闷子;遇到得意事,杀盘棋乐呵乐呵;甚或是闲了,手谈一回修身养性。
这一日,老黑被领导尅了,还说的是要扣奖金,那个原因还不好说,憋闷的游游荡荡瞎逛,不经意的就来到老白家。老白正乐呵呢,老婆怀二胎了,从各方面的情况分析应该是个闺女,眼见得就要儿女双全了。黑白相见,自然下棋。第一盘,老黑窝着火呢,心浮气躁的,执白输了。第二盘,老白得意忘了形了,执白输了。这第三盘,是进入状态了,猜先,老黑执黑,老白执白,说好谁输了请吃饭。
这才开局,老白就说了“这盘我准赢,我状态好着呢!” 老黑哪里能忍让“我准赢,我憋足了劲的,拿你当那个谁谁来杀!” 老白说“那这顿饭必须得有好酒!”
黑答“酒就酒,不准在家里对付,下馆子打牙祭。”
“好!”
于是这盘棋就比平时下的认真了许多,谨慎了许多。布局展开,老白大吼“我优势了,这回我赢定了。”
老黑不服“优哪样势,这才开始,该我下呢!等我想一下,这手我给你搞出个三四十目的势来。”
下不多少步数,老黑老婆来电话,说是省城大舅哥来了。这咋办?封盘!
事隔三日,大舅哥给老黑在港澳谋得一个差事,省厅办事处,对外贸易部总经理,虽然只是个傀儡角色,现成的油水颇厚;最难得的是逍遥自在,不必受些窝囊气。调动手续也不用自己操心,大舅哥一句话的事情。兴奋喜悦还不能声张,找老白杀棋发泄发泄。
到得老白家,老白点烟敬茶的安顿了,端出一盘棋来,掀开一方绢帕,竟是那前两天的那个赌局。老黑虽然不曾忘记,却是没放在心上。细细的看一回,挂跨靠扳退粘拆,四角分定,实地不相上下,白稍优。天元一黑子,自己临走时,长烤未熟丢下的。借此,回退两边可成大空;前冲可以威胁对手两边;总之,咋看咋是好棋,像是胜算在握的样子。
老黑大笑“这棋我赢定了,今天重新下过,你也不用请客。”
老白这几天就研究这棋了,有一百种赢的方法,哪里能依“接着下,不赢你,我这辈子还就不下棋了!”
老黑小吃一惊,笑嘻嘻去看老白,像是很认真的样子“这两天你就研究这棋了吧?!”
老白很坦白“那是!你难道就没研究?!”
老黑也很坦白“遇到些别的事,我差点搞忘了。”
接下来,这一通中盘缠绕攻击,两个棋力相当的人,较了劲的拼杀。且不说棋艺如何,那就是腥风血雨,两条半死不活的巨龙缠绕直至崩溃算完。正是最最精彩处,一个变故搅了局。老白电话响了,老父亲突然作古。
老白如闻晴天霹雳,呆在哪里“怎么会呢?不可能啊!”
老黑掏出手机,给单位领导打电话,给老白请假,顺便的也给自己请假,意欲和老白一起去,不想领导只批老白的假,不批自己的,领导说“又不是你爹死了,明天先来上完班再说!”老黑那个气啊!就是气,却没忘了给这盘棋拍了个照。大凡下一盘好棋,留个普,事后玩味别有一番乐趣。
老白奔丧,老黑没去,一边是亲情友情,一边是富贵前程,老黑选择了后者。事后百般的和老白道歉,老白也只说理解,相隔了万水千山,就剩下年节的淡淡问候。
二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老白退休了,想起老黑来,主动的打个电话问候。“老黑啊!现在怎么样?在做什么呢?身体还好吗?”
那头老黑热泪就盈眶了“老白啊!行走江湖,看多了尔虞我诈,受够了世态炎凉。你记得老家那个三岔河口不?我在这里搭了个茅棚,此刻正在研究我们那个赌局呢!”
是日,两老相见,相拥而笑。并无歉疚遗憾,相携石桌旁,相对端坐了,清茶、野果、山涧物。对弈一回,下的却只是盘老棋。
(成文于野狐论坛-玛雅雕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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