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险要 [复制链接]

锛锛凿子

主楼

发表于 2016-12-16 14: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野妞于 2016-12-16 15:30 编辑

　　将近二十年了吧，那天是星期六，电视台台长于书田召集一帮人吃饭，饭店是明珠小区的“通博达”。十几个人，都跟文化沾点边儿。气氛很好，正是血气方刚二三十岁不知好歹的年纪，呆着呆着就喝炸了，拢不住，蒙了一桌。半夜散场后锛锛凿子开车回家，驾驶那辆著名的破“夏利”。是个夏天，雨后，会战道正在修路，车一头扎进一人深的水沟，没犹豫，一脚油门蹿了上来。第二天早晨苏醒后一想，昨晚梦见掉进水沟了。又一寻思，不对，可能是真事儿。开车去会战道勘察现场，水沟中下去上来的车辙清晰可见。心存侥幸：幸亏喝了酒，清醒时就不敢往上开了。转念，使劲拍自己一下脑门儿：不喝酒也掉不下去啊。
　　
　　下一个星期六，锛锛凿子也把这帮人召集到了“通博达”。再下个星期六，又有人撺掇。于是形成了制度，并不是盟兄弟，就是喜欢酒桌上的天马行空畅所欲言，你的话有人听懂的惺惺相惜。
　　
　　只是凑到酒桌上的人越来越少，有的忙于工作，有的忙于家庭，有的忙于生计，有的酒后斗殴，有的酒后撞车……一年之后，大浪淘沙，沙里澄金，酒桌上只剩下四员大将：来一刀、尚书青云、四十不言、锛锛凿子。
　　
　　召集人于书田台长想来来不了。书田兄，天堂安好！
　　
　　四个人一喝十几年，并不限于星期六，随时凑到一起，直喝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常常从下午六点喝到零时，饭店老板厨师都下班了，只剩一个服务员打盹，几个人刚跨出饭店，就能听到身后卷帘门咣当落地的声音。
　　
　　或许是企业的原因，或许是身体的原因，来一刀突然退出，悄无声息。意想不到，斜刺里杀出一个天空无痕，高举一碗狗蛋汤横空出世，挤向酒桌。
　　
　　西方有句谚语：上帝想叫你灭亡，必定先让你疯狂。任丘有句老话：造得紧，死得快。
　　
　　菩萨保佑，这四块料在一起喝酒多年，平平安安，万事吉祥，但你保不住还有别的场合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首发阵容，是参与最晚的天空无痕，狗蛋汤隆重出场。丫也是电视台的台长，应酬多，那天他赶场，到了第二个饭店先奔厕所。地滑，噗通，天空无痕高大伟岸的身躯直挺挺趴倒在地。怕周围的人笑话，他一较劲，硬生生立将起来，嘎嘣，脚踝骨脆响一声。
　　
　　酒是喝不成了，120送进人民医院，透视照相一阵折腾，乐坏了骨科主任张双喜。快来看啊，踝骨还有这么折的。人家都是外侧骨折，这家伙内侧，多少年没见过了，只有自己使劲才能弄出这个伤。于是天空无痕成了稀有病例，一拨一拨的医生前来参观这只稀有的脚。于是大家欢欣鼓舞，静等病人来年的二次手术。
　　
　　接着，四十不言闪亮登场，紧随其后，半夜里突然喘不上气。他在《住院琐话》里这样描述：在家人们把我弄到医院之前，我保持半躬半蹲，尽最大所能张大嘴巴，拼命呼吸，就像一头即将冲出海面的饥饿的蓝鲸。此刻我太他妈理解氧气的伟大了。住院期间来了三位朋友，说幸亏早来一步，不然就见不到你啦。他们强行把我的输液管拔掉，塞进车里，朝着城郊一路狂奔。期间，锛锛凿子说医院的伙食聊胜于无，今天给你改善一下，湘菜如何？我豪情万丈说要的，难道我高血脂还怕区区一盘毛氏红烧肉吗？酒菜安排妥当，我胡吃海塞就是不喝一滴酒不抽一颗烟。尚书说千万别听老婆或医生的话，该喝喝该抽抽，我喝了三十多年抽了三十多年，除了头发少点，其他零件一样不缺。天空无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烟酒不分家，来的时候我觉得你闯了红灯，我们邻居的老娘昨天去世了。锛锛凿子临别前手握方向盘对我说刚才你没喝没抽，好的，你自己回医院颐养天年吧。我目送朋友们失望而去，心想，TNND，这荒郊野外的，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医院哪！
　　
　　两个月后。一帮人把四十不言弄到山东曲阜，在孔府旁边的饭店里，不言双手高举酒杯，朗声说道：圣人啊，俺要开戒了，您老人家要是不同意，就言语声，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俺开喝了啊！
　　
　　轮到尚书青云了。他在《买车小记》里写到：一个冬夜，大概七点，我骑摩托撞了一个不明物体。醒来如梦，嘴里有半块牙。十分纳闷，把牙从嘴里取出，怕丢了，乃放在口袋里。又怕梦醒后，那半块牙不能还原，于是又重新放回。找个地方躺下，睡觉。心想睡醒了也就好了。但再也不能入睡，浑身疼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终于意识到，我撞车了。看看表，十一点。也就是说，我死了几个小时。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喝酒归来，我骑摩托驮着个哥们儿回家。那是麦收时节，麦农在马路上打麦。他们用木头和石头进行防护。前面来车大灯贼亮。突然我驮着的哥们儿从我后面飞了起来，降落在了前面的麦子里。我一直怀疑这哥们儿练过。他祖母和他外祖母的，我撞到了一个水泥墩子。
　　
　　前一段时间，这回不是摩托，啤酒以后尚书骑自行车，十八级变速的，从一个高坡俯冲，鬼使神差刹了一下前闸，于是人就腾云驾雾。降落人间坐在地上下意识摸摸膝盖髌骨，塌掉一块，不由联想起《孙子兵法》的孙膑。然后，疼啊。日子挺好，9.11美国纪念日住院，髌骨用铁丝串起来，9.18事变日出院。
　　
　　毫无疑问，该锛锛凿子了。苗头几个月以前就已经出现，给同事的孩子去山东接亲，路上过敏了，前胸后背小红疙瘩。不在乎，喝酒。拿几片扑尔敏，好了，接着喝。周而复始，拖拉了几个月。海鲜，牛羊肉，什么也不忌。终于如愿以偿病情严重，走进十年没去过的医院。医生说，你这不是过敏，已经发展成湿疹了。湿疹厉害，果然把锛锛凿子拿服了。痒得昼夜睡不着觉，使劲抓挠，指甲磨薄了，如刀子。那天觉得手上别扭，伸出一看，手指肚上竟然磨出一个水泡。输了七天液，激素。胃口出奇的好，没有不吃的东西。于是甘拜下风，戒酒了。
　　
　　一个多月不喝酒的日子，感觉出奇地好。也上酒桌，看着酒鬼们一杯一个模样，一杯一个模样，冷眼旁观，好玩极了。目睹了喝酒的三种境界：豪言壮语、胡言乱语、默默无语。见到了喝酒的五个阶段：少女阶段，严防死守；少妇阶段，半推半就；中年阶段，来者不拒；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老太太阶段，我不认识你是谁。难道自己喝酒时也是这副德行？羞愧啊。
　　
　　繁华过后尽萧索，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天命不可违，工作生活中，太过了就给你个险要。这个年龄了，终于懂得了得到中总会有些失去，此乃世之常理。面对失去的，心里平静如水，面对得到的，也应该保持一颗平常心。笑看人生，才能拥有海阔天空的境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后记十五年前，曾经见到一位伟大的散文作家的一段话：用真实写散文，总有一种感觉，每写一篇，就仿佛解开一粒扣子。写得愈多，暴露得愈甚。意识到这一点时，就赶紧把扣子系上，遮掩起本真，让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然而，这却有悖于作者的本性。于是，再拿起笔时，暴露给读者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胴体，而是一颗剖开的、淌血的心灵。
　　
　　当年读到这些语言，不以为然。因为那时我创作的主要题材是小说、纪实文学。年龄渐长，试着涂鸦一些散文、随笔，终于体会到了这几句话的深刻与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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