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干女儿我叫她大姐。大姐夫秋后亡故,儿女都在城里做生意,劝她去城里享清福,大姐一脸黯淡,摇摇头不作声。独自一人依然住在街上的三间平房里。
年初二,吃罢早饭,我赶紧打发小儿子去给他大姑拜年。儿子问拿啥礼物,我说你大姑年岁大了,牙口不好,拿件芝麻酥和一箱蜜橘吧。儿子用橡皮带把两件礼物捆在摩托上,骑上摩托兴冲冲地上街去了。
不一会儿,儿子回来了,边烤火边搓手,连声说冷。
我和老伴儿问:见你大姑了吗?她身体咋样?儿子说:哪儿见着嘞!我进屋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在写字,见了我就跑进里屋喊奶奶,说添客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从里屋出来,我一看,这哪是俺大姑啊!老太太又倒茶又拿糖果瓜子给我吃。末了,小心翼翼地问我:孩子长得多快!我这人老眼花忘事倒性的,记不起你是谁家学生了。你爸妈过年都好吧?
我说我姓郝。给俺大姑拜年来了。
老太太说:噢,想起来了!时常听俺表妹说起过,她跟你爸一奶叼大一样!
我要回来,老太太拉着非让吃过饭再走。我拘束的很,就跑回来了。
我问儿子:怕是你摸错门儿了吧?
儿子说:吓!我闭着眼也能找着大姑家的门。
孩子娘说:这个礼算是送到月亮地里了。
我光笑,说官还不打送礼的呢,莫说咱老百姓了。有错送的没错收的。以后我见大姐再解释。日子长着哩。
年初五,一个老年妇女抱着几样大包小包的礼物笑眯眯地进了我家。落座后,他就表示歉意:新年大节的冷呵呵的,孩子去给我拜年,连口饭都没吃,我心里不过意!今儿我来认认门儿。有俺表妹搁那儿站着,咱也是亲戚呀!
拉了一上午的家常,渐渐才明白她是我大姐的表嫂子。家住十八道河的深山里,腊月间才搬到大姐家来住。
快过年了,大姐的儿子和闺女回来叫母亲去城里过年,好商量歹商量,大姐才依允。但没人看家是个难题。
大姐想起山里的表嫂曾经说过,儿子和媳妇都打工去了,老两口儿商量,要到街上来赁房子住,把独生孙子转来就学。大姐一说出,儿女都很称意。很快,这奶孙俩就入住大姐的家里。大姐临走时说,这奶孙俩比啥锁都强!我走了有人看门儿,我回来了有个偎头儿,不像孤雁儿一样了。一分钱的房租也不能要!
中午留表嫂吃饭,表嫂初时忸怩着执意要走,看我们实意留客,就说,儿和媳妇年关回来了,昨天把孙子接回山里过年去了。咱这儿也不是外地方儿,我就扰耗着吃顿饭吧!权当巧说会儿话。
正月十四,一辆时风三轮拉了兀兀骇骇一大车松毛柴火停在我家门前。表嫂从副座上下来。一边招呼开车的儿子解绳扒车,一面笑呵呵地给俺两口子说:我看你家也是烧的地锅,就叫儿子给你拉来一车松毛。这柴火烧锅随手,不害饭味儿。烧完了还叫你大哥上山给你搂!
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我家和表嫂家无论红白之事都来往亲密。老婆打趣地说:甭看这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还越走越热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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