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老家的姐姐打来电话,说清明节快到了,她的意思是,我要是忙于工作,她就代替我给母亲多烧点纸钱。心到佛知,即使我不亲自上坟,母亲也不会怪罪。我告诉姐姐,再忙也要回去上坟,因为只有站在坟前,才觉得离母亲近一些。
母亲一生养育了八个儿女,操劳一生,却在该享福的年纪因病离世。母亲去世四年了,我仍旧不能忘怀。她老人家带着对子女全部的爱,静静躺在了离家一公里外的坟堆里。当年,我们兄妹在母亲坟头种下两棵小柳树,如今已经根深叶茂。每次回去上坟,我们都会绕着母亲的坟头转,看看柳树又长高了多少。如果发现被雨水冲出缺口,我们一定会添上新土。面对旧坟新土,我心里五味杂陈,一些往事慢慢浮现了。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农忙时下地干活,农闲时干家庭副业—编席。编席是冬天里的活计,这样辛苦的差事在那个年代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副业。首先要将芦苇割来晒干,用刀豁口。豁口很费劲,要一根一根地豁,就是从芦苇的根部到稍部用刀拉开一道缝,不小心就会划破手。将豁好的芦苇成捆浸泡在村边的水湾里,泡上几个钟头。沥水之后再把芦苇整齐地铺到空场上,用石碾一遍又一遍碾压,先是横压,又是竖压,翻过来继续压。被石碾压好的芦苇叫篾子,剥掉篾子上的芦苇叶子,才可以用来编席。
母亲干完这些繁琐的准备工作,开始编席。母亲坐在蒲盘上,弓着身子,一根根的篾子飞过母亲的手臂,半天的时间就会编出一张完整的大席子。有时候我一觉醒来,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母亲每天盘腿坐在潮湿的地面上不停地编织,手里的篾子在空中翻飞,手上无数次地被扎刺。扣席边子,还要用一种冰凉的撬席刀子,导致母亲的手指冻裂成一道道口子,手指经常粘贴着胶布。
等有人到我们村里来收席子,母亲便用车推一捆一捆的席子去卖,跟人讨价还价。母亲就是靠着席子的利润供应了我们兄妹几人上学读书,长大成人。还不到五十岁那年,母亲就落下了腿疾,走路多了,腿就疼。因为父亲给公家干活,家里的活计几乎帮不上。有时,我们兄妹帮着母亲干活,母亲疼孩子,尽量不让我们沾手。母亲这样勤劳持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家的日子并不是很拮据。
如今很难再见到有人编席,芦苇席子成了遥远的记忆,那股嵌在童年记忆中的芦苇席子还时常萦绕在我的梦中。煤油灯下,母亲席地而坐的情景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那不仅仅是一份回忆,一份眷念,更是一种痛楚。
母爱悠悠,细腻绵长,说不完,道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