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6-23 07:33 编辑
一、
雪从天空洒落,路灯晶莹,楼宇高耸,雪花在灯光里飞舞,宛如星辰。
他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轻轻骂我傻瓜。他的手厚、暖,眼神与路灯一样闪亮。让我想起一首歌,梁静茹的《瘦瘦的》。所不同的是,那时候我的心非常丰盈,里面扑棱棱着一只小鸟。
以后的许多年,我都记得那个夜晚。路灯,楼宇,温暖的手,漫天如星星般舞动的雪花。
去跟晖告别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时近中午,车流与人流汹涌。他站在我对面,嘴唇哆嗦,眼神空洞,问:真的决定了?我又些不忍心,却不得不说:是的。他说,你跟他,不会幸福的。他不值得你爱。
我笑了。很轻,很自信。那些与你无关。我轻轻地说,转身要走。晖疯了一样扑过来,抱住我。他抱得很用力,我推不开,想着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再也不会相见,心里先就柔软了,也就由着他。就这样,他抱着我,在马路中间,将车流与人流分割开来。当我发觉后背有些温暖时,我才意识到他在哭。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忽然就想起他对我的好来。我说:我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了。但……
接下来,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当着他的面一步步离开。我走得很妖娆,是想给他留下最后最美的样子。
二、
薄雾笼罩,阳光尚未完全进入车间。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丽丽说:昨晚在家里向厂里看了一眼,到处黑漆漆的,怎么没人干活吗?
正在泡茶的我回过头去,看她一眼,说:怎么会呢?我老公夜班啊。
丽丽说,对啊,我也奇怪。
泡好茶时,七点三十五,夜班应该还没下班。我走下楼,去往车间。他们工作的车间空荡荡的,所有的设备都关了,他也不在。我打电话,无人接听。
不动声色地上班。下班后回家,看到一个死猪一样昏睡的人。我没吭声,先去藏钱的地方,一摸,果然消失了一部分。带着怒气,我踢了踢他的脚。他醒了,一脸憔悴:干嘛?
你又偷我钱了?
是。
干嘛去了?
赌钱输了!
他回应得理直气壮,或者说横冲直撞更恰当些。我一时无语。
三、
在这之前许久,我们都在冷战。我们的个性都倔强,谁也不会屈服。后来我才明白,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不肯屈服,有时候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他开始明目张胆地不回家,并且从公司里辞职。更为严重的是,辞职之后的没几天,他开始发信息给我。当时,我们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中间隔了一道门。
他说:我们分手吧。我对他的这个词感觉陌生又好笑。心想,我们是夫妻,如果真的要分开,应该用离婚来说才对。但我没有计较这些,只是习惯性地回复一个字:好。他的信息又发过来:那你得给我钱。我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信息刚过去,那道门就被推开了。我才发现,我与他的距离,其实也不是很遥远,只是一道门而已。他推开门,满脸凶狠:你必须给我钱!我转过身,拿起手机看文章,不再搭理他。
四、
我始终不知道,那个雪夜给我温暖的手在何时变冷的。他一直在游离,暧昧。他低沉的声音,体贴的零食,会在不同时期奔向不同的女子。但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他只爱自己。我从未看到过任何一个比他更会爱自己的人了。
但我知道,我对于他的痴迷在一场大雨里消失的。他第一次整夜消失在雨里。在异地他乡,我搜寻不到任何一点有关他去向的信息。故乡与闺蜜远在千里之外,我的迢迢奔赴,只感动了自己。第二日,他回来之后,雨仍在下着。他轻描淡写地撒着慌。我看着雨从屋檐上滚落,然后落进地上的洪流中。我忽然也想变成雨。于是,我冲出去。
他看着我冲出去,没有阻拦。眼神轻蔑,愤怒,仿佛一个家长在惩治自己不听话的小孩。
大雨穿心而过。雨中没有行人,只有车辆。我没有躲闪,也没有方向,只是走,走上高高的石桥,走到深深的河边。我心里揣着母亲的影像,在陌生的雨水里慢慢变得冰凉。
几个小时后,我回到原地。他已经不在,投入了新的战局中。我这时才明白,女人于他,只是一种工具,或者说路径。
五、
大雨之后,我回到故乡。几日之后,他也随之跟来。我没有拒绝他,因为在我的心里,那只温暖的大手一直在,而这只大手,就长在他身上。
在山东,我们过了些年看起来平静的日子。他收敛了些,并且学会像正常人一样上班,生活。只有我知道这种正常是怎样维持的。
他习惯性地时不时搞个失踪,或者其他。而我则慢慢爱上了读书,写字。我开始慢慢思考并梳理自己的人生。对他的关注,不知不觉中也减少了。
他提出分手之后的不久,我给了他钱,他拿着钱之后,迅速跟我办了手续,并消失于人群。
六、
到这里,也许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结局。我从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里开始慢慢恢复。在那段僵持冷战的日子里,我是非常痛苦的。不吃不喝,思想游离,账目出错,整个人飘忽成了鬼。而他相反,不知为啥,越来越精神年轻。
我之所以给他钱,是念着他曾经给我的温暖与陪伴。而且,我们生活在故乡,我怕任何的风吹草动,怕负面消息会给父母带来麻烦。我宁愿牺牲钱财,来换取一份宁静。我要求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以后,我们还当做亲人来走动。
我们分开之后的十天左右,是公司最忙碌的一个阶段。老板的女儿结婚,我也参与了忙碌。摆桌的时候,我看到人员里有他的名字。婚宴结束后,属于他的那份礼品,我没有拿,我在想那双手的温度,也不知最终花落谁家了。
婚宴第二日,所有客商,包括国内国外的,都来公司参观。十一点进公司,十点半的时候,我接到母亲的电话,问我:你跟他怎么了?我说:没怎么,我忙,晚上我给你回。母亲破例没有听话,而是继续说:咱家来个老头,说他把自己闺女拐跑了!
那时,阳光如花在窗外开啊开。整个车间一片忙碌,不断有人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手机里,母亲的声音嗡嗡嗡,蚊子一样不真切。母亲说,人家那个女人的老公要你电话呢,我给不给?我说,给!
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在此时都有了解释。我的手抖着,脸青着,瘫在座位里一言不发。娜娜在我接电话时就注意到了,这些天一直有她在照顾我。此时她跑过来,抱着我的手揉啊揉,告诉我,不要气,不管发生什么。
那个男人的电话打过来,我很客气地对他说:有什么事情晚上说,我现在很忙。他说好。
七、
在这次事件中,我最应该感谢的是娜娜和母亲。一向脾气暴躁的母亲,破天荒没有骂我,而是一直劝诫安慰我。娜娜是我最好的同事,此次事件她目睹了全部。还有网络上的两个好姐妹,她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关心,爱护着我。这些温暖,足以使我忘记那双大手的伤害。
在那之后,我的母亲突然就出名了。以前她是靠她独特的手艺,现在是因为我,我给了别人伤害家人的机会。于是,我也开始还击,还差点进入疯魔状态,我们由开始的和平进入对战阶段。
此处该省略一万字的。我至今仍记得那几个夜晚,我的迷乱与愤怒。我身体里,一个我不熟悉也不认识的自己跳出来。还好,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说起了他的父母。那个时候,我流泪了。在我们整个事件的过程中,我曾经一直恨自己不流泪,怕自己会憋出大病或者灾难来。
若没有那对老人对我的好,我们之间应该早就结束的。他们知道自己儿子不好,所以一直祈求我包容他,礼让他。他们对我,有求必应。我生病时,他们一起守在我跟前照顾我,他们给了我比自己父母更多的宽容与疼爱。我让步了。我给他发信息:如果你们之间是真心的,那我祝福你!他迅速给我电话,说起那个女人的不幸,她老公的暴躁、残忍和不负责。我心里是笑的,却原来,这个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女人和家庭的男人,竟然去做了别人的保护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女人也需要被保护被呵护。
不过,那一刻,我彻底放下了。既然伤害别人不会让自己快乐,和解和宽容反而会,那么就放下,做一个坦坦荡荡,开开心心的人。
后来,我在书里无意间看到一句话,是巴尔扎克的:不幸,是天才的进步阶梯,信徒的洗礼之水,弱者的无底深渊。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方向,迅速从凌乱的状态中抽离。是的,该做决断了,做天才、信徒或者弱者?我心里目的分明。毫不犹豫地,我买了动感单车,臂力器,开始锻炼身体,重拾文字。不幸总会过去,人不该总去撕裂伤口,所有的痛苦与磨砺都是上天赐予你的力量,它们使你成熟,坚韧,变成真正豁达和美好的人。
对于那些我们终将失去的,我们不必留恋,因为它们原本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只需要认真地活,远离怨愤等等负能量,做个温暖向阳的人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