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7-7-2 21:02 编辑
国庆前夕,我从无锡飞回四川,匆匆赶回老家祭奠母亲。值华西秋雨时节,夜雨缠绵,我躺在母亲生前睡过的床上,卧听屋外竹林风雨潇潇,辗转难眠。而一墙之隔,即将成为我后娘的的梁姨劳累一天,此刻已酣然入睡。
清晨,二姑对我说,昨晚她梦见了母亲,母亲淌着眼泪向她倾诉心中的委屈。想到勤快干练的梁姨,想想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的父亲,再想到九泉之下的母亲,我心有悲恸,却也无语。祭奠完毕,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亲人迅速散去,大姑和二姑被我强留下。
深秋的故乡依旧一派葱茏景象,但我已无心像以前那样领略。天空意外放晴,趁父亲和大姑二姑聊天的时候,我和梁姨将各床上的被褥拿出一一晾晒在院子里,搜出一些衣裳一并洗了。我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听梁姨絮叨。讲到伺候父亲的艰难时,她泪眼婆娑,让人不禁动容。我又想起了母亲。
不知不觉,母亲已离世三年。三年间,坟头草长草衰,几度荣枯,而我这个没有了娘的孩子如飞蓬在尘世中流离辗转,不得安生。从船厂到安蓝,从安蓝到专汽,然后到瓶检站,最后抛下妻儿逃离宜宾,进入荒凉陌生的阿坝州藏羌之地,独自混迹在一帮来自天南海北的外乡人中间,渡过平生最寒冷的冬天。直到村口的老柳终于发出新芽时,我才又回到温暖的成都。那一刻,我恍若隔世。
母亲临终前曾一再叮嘱我:儿啊!你一定要记住,娘走后你千万不要太想念!可是,在阿坝州那高寒深山里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我一刻也不曾忘记母亲。每天在峡谷间的工地上巡视时,站在高高的厂房顶上,仰头望见两侧山峰上空的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我无数次地问高天流云,也无数次问自己:此地怎可留?此伤何时休?
高山顶的积雪化成碧波在孟屯河中汩汩流淌,我常在晚饭后独自沿河溯流而行。有时会碰见那位藏族阿妈,她一身传统的藏族服装,一脸黝黑,深深的皱纹里满是沧桑,总让我看到母亲的影子。她常远远地站立着,望着我不言不语;我也站立着,望着她慈祥的面容,不言不语。想起母亲,我不可遏制地要想起母亲,然后哀上心头。许多个旁晚,我呆站在孟屯河边,看它一路向南、向山下流淌,从我租住的藏家屋旁蜿蜒经过,直到消失在风沙弥漫的山谷里。我知道,它是流过薛城镇,奔向成都平原,往家和母亲的方向去了。
而现在,我就在故乡的怀抱,母亲的坟静静地待在屋后菜地里。此刻,我对母亲有深深的歉疚,在您离开三年后,我不得不接受父亲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我跟她一起烧锅做饭,跟她一起洗衣晒被,跟她一起打扫房间院落,像以前跟您一样跟她拉着家常......但我坚信,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真正替代您!希望无比仁爱的母亲您可以包容这一切,让父亲安享晚年。
第三天,大姑执拗地要回去,我送她。我们手挽着手穿过老房子后的那条竹林小道,一边走一边聊天,讲我儿时到她家玩耍的情形,讲得最多的还是母亲生前让我们感动的点点滴滴。在微凉的秋风里,望着满头白发的大姑,我总会有一种错觉,这个紧紧挽着我的老人就是我母亲。
当晚,我与父亲及梁姨长谈,把我对二老的看法和担忧和盘托出,希望二老能和睦相处,互敬互谅。我还特别叮嘱,生活中父亲要多听梁姨的,要多包容梁姨的直率,而梁姨也要理解体谅父亲的含蓄和节俭等。说得多了,我感觉自己也变得好啰嗦。母亲在的时候,我也没这般耐心地倾听她的烦恼,为她分忧吧!
已过零点,在梁姨心疼的催促下,我们终于决定去睡。关灯的时候,窗外一片宁静,有蛐蛐低鸣着什么;深蓝的天空,依旧繁星点点。一切仿佛跟从前一样安宁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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