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本名姜涛,初中时寄宿亲戚家,和我一个联中。当时连他带我三男一女组成个四人帮,他是老大,可能平时听刘兰芳评书多了,常以寡人自居。我们纷纷效仿,互相皇兄皇妹御弟的戏称,嘻哈无数。
皇兄阔口大耳,体长步健,说话粗声大嗓,行止顽皮不羁。有次课间玩疯了,回来上英语迟到十分钟,就把皇兄推前边敲门。赶上那天老师吃了二斤枪药,皇兄刚捏鼻子问:门俺开门(May I come in)?就听里边怒火中烧一句NO!啪的一声响,貌似黑板擦摔门上了。我们三兄妹都一哆索,还是皇兄临危不乱,低声回:爱惜(I see)!回头挤挤眼,没事人一样站墙边。不大会他又捏嗓问:门俺开门(May I come in)?老师咣一声拉门出来,点名说你你你进去,独留皇兄外边站了一节课。 皇兄顽皮,但聪明。有时抠几何题钻牛角里了,就把他抡过来。皇兄两指上下搓着大耳朵,几步点开窗户纸。对着几双惊奇的大眼睛,他象早准备好了台词:老爱卿平身!又哈哈哈的去玩他的。
那时初中毕业也是七月吧?生活艰难啊,这么好的几兄妹,最后连张合影也没有就各奔前程了。
我和皇兄虽在一校,但分属文理班,平时交集少了很多。他还是天马行空的性子,顽皮荒废着学业,聪明又拉扯着不至落后太远。而那年七月的高考,他终于干了件我们认为最疯狂而他最得意的事:拿着长辈给的几十元高考费,和一同学跑去外地疯玩三天。最后没钱了,几乎是边扒火车边走回来的。 一顿胖揍当然顶不了成绩,远在天津的父母把他接回去复读。我和二皇兄上大学,后来我参加工作,二皇兄出国;皇姐去城市打工,后来当了老板。这都是后话。 刚毕业时也互有通信,有天不知怎么给皇兄的信被退回说查无此人,竟就此断了联系。 ……
人上了岁数,就爱把旧时光拿出来细数,越是蒙尘和失去的,越是不舍和惋惜。那些嘻哈不知愁为何物的日子,不时在梦里泛起。 期间也多方打听,均没有结果。随着微信兴起,直到前年底,通过同学的同学的微信群,才得知了皇兄的踪迹。一去三十年年,原来顽劣不羁的男孩,现在已是天津某重点中学一名教导主任,一位大三优秀女生的父亲。 去年七月,四位“皇族”不远万里(最远的美国)赶赴烟台,一聚话经年。看着个个体态发福,头顶斑驳,遥想那些泥巴里的尘烟往事,“四人帮”不胜唏嘘。
皇兄回津后在父母严管下收了性子,加上本有的聪明,第二年顺利考入天师大。期间父母搬家,匆匆的连我们信件带联系方式都丢了。几年后大学毕业,他又以优异成绩入职现在中学,一直教我们当初最偏爱的数学。皇兄并不是个钻营的人,所以几十年也没有升到高的位置。生活稳定后,他就将那些嘻哈的天性寄情到了山水生活:学茶道,泡茶馆,摆龙门,健步走,旅游,钓鱼…… 人生在世,过的方式不重要。快乐,足矣!他说。
今年七月初,隐香妹子发起天津小聚,我顺道又去看了下皇兄。匆匆吃顿午饭,依然那么乐天悠哉。因为时间紧,原定饭后去他家小坐的计划取消。他特地拉我去所住小区绕楼转个圈,指着说这就是哥家,定个位,以后来好找道。路上我笑说,谢谢皇兄款待。他瞪眼像铜铃,扬手作势:御弟再说这话该挨揍了哈!依稀当初影子。
有时想,人有些东西真不是强求的。比如皇兄当初的顽皮,那不是上帝关上的一扇门。而聪明,也不是专为他开的一扇窗。所有这些,都是他完整生命不可缺的一部分。在某个成长的时间节点,他自会捋了方向,如大人期待的样子安然前行。
我们都是天使。
(这是从毕业合照抠下PS的,左上是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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