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7-8-22 17:27 编辑
昨日出伏,明知银杏树还是一身绿装,我依然倔强地步行至杜鹃路,去看银杏叶黄了几多,落了几片。有点矫情了不是?是,且一贯如此。谁叫咱人长得严谨,却情怀浪漫呢?毕竟未过处暑,天气依然微热,在熙攘的鹃城里转了一大圈,我衣衫已湿。
在一环路东北角,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婆婆走在大榕树下,她有些驼背,左肩驮着一个黄色的编织袋,趔趔趄趄地迈着小步,仿佛随时会倒下。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老婆婆穿了一双绿色的矮帮水靴,裤子斜扭着,脏得看不清本色,裤脚口一边高一边低,下面露出一截小腿。那是怎样的腿啊!又黑又瘦,皮包骨头。微微鼓起的编织袋里不知装了什么,她弯曲的身体夸张地向右前方歪斜着,每走一步,她头顶凌乱的白发就舞动一下。
她走过蒂娜家纺店,店员正整理物件,没看到她。她走过“浪漫一生”时装店,店里有青春靓丽的女子在扭着身姿试衣,也没注意到她。她一直埋头吃力地走着,走向前面的一里阳光大街。当我快步从她身旁经过时,我瞥见她的长袖秋衣也是黑漆漆的,再看她被乱发遮挡的脸庞也是黑黢黢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踟蹰不行,寻思着怎么帮她。
一里阳光街是好吃街。老婆婆走过了小吃店,走过了土菜馆,也走过了火锅店,她不时停下来,望了又望。店里年轻帅气的小伙、系着围腰的服务员、吃得热火朝天的食客、小区门口的保安、扫地的环卫工人等,也总是将她打望了又打望,而她总是一言不发,蹒跚着慢慢走过。在“老地方火锅”店门外,她又停了下来,白白胖胖的迎宾小姐冲她微笑着,却不说话。一对帅哥美女出门来,身着旗袍的美女一边补妆一边回头望她,喃喃低语道:这婆婆好可怜啊!说着就走远。我站在街对面,心想:老婆婆一定是饿了!
沿一里阳光街向东,老婆婆趔趄着走了数百米,却用了极漫长的时间。正当我琢磨她到底要去哪里时,她突然右拐,在城东巷口的超市前停下来。她依然是那姿势:弯着腰,扭头望着店门口的口香糖等东西。营业员微笑看着她,也不说话。趁此机会,我快步来到她跟前,俯身问道:婆婆想买啥?我给您买!她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我,原来她是兔唇,我赶紧又问了一句,她还是不吭声。我有些尴尬地对朝营业员笑道:也不知道她想买啥!一抬腿就进了超市。
在我买东西付款时,老婆婆已过了街。在“三顾冒菜”店前,她倚在落地玻门上,头紧贴着玻门,一动不动地望着店内。这家店我来过,冒菜味道很好,此时店里有许多食客,老婆婆的出现引起了大家的观望。门口排队订餐的人也一再侧目,望着这个流浪的老人,在揣度中怜悯,又在怜悯中揣度。我快步来到她跟前,递给她面包,叫她吃,她迟疑着,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因为聋哑,始终不说话。她终于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面包,只缓缓将肩上的编织袋放下来,然后将面包塞了进去。我以为她舍不得吃,又将一盒牛奶递给她,她却不接,倒把面包掏出来要还我。这举动让我一下惶惑不已,我将吸管插进牛奶盒,轻轻放在她脚边,转身走了。
我快步走远,不再回头,只听见身后有人在叹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儿女,政府也有补助,怎么就——苦命人呐!公寓旁的沱江河边,格桑花还开着,望着一群老太太欢快地唱着藏歌跳着藏舞,我想起那老婆婆,忧思便如沱江河水的秋凉一阵阵漫上堤来。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那句:从天堂到地狱,我路过人间。
2017.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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