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莫离 于 2010-12-18 21:38 编辑
“妈,给我讲讲你的往事好吗?”我突然心血来潮冒出一句来。母亲木讷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扔掉手里的菜杆子。去箱子里取出来一些古董小玩意儿。一把小称子,一个破烟斗,还有为数不多的铜板子。看着这几件历经了几十年风霜的小东西,母亲陷入了回忆中:
这三样东西,都是我嫁妆中的物件。也是,我很宝贵的东西。小称子是我打小玩到大的,喜欢拿豆子、铜板、泥珠子等一些小东西放在两边的小盘子里,总是想要得到最标准的平衡。如果天平看起来完全平衡的话,那时候会非常得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破烟斗是爹留下来的,小的时候看你外公抽烟,觉得很有男人味。只是我出嫁的时候,爹已经入土为安了。铜板子也是从老家带来的,有岁月的烙印。
18岁那年,他来了。长得好看,斯文的样子,就是比我矮。三个月后,我就进了他家的门。一开始他对我挺好的,但没过多久他就受不了我了。他说我像个野孩子,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最可气的是,我做的饭菜难吃,而且从没心思听他说教。他比我大六岁,初中毕业有点文化。而我没念过书,是个闲不住的人。打小,我就去放牛,割草……还喜欢看电影,一有机会就会跑到曹家浜子大队里去看那旧式的电影,很大的白幕子,好多人挤在一起围着看。有时候还有大队里的干部发言。跟了他之后,我就被叫着跟着村子大队去田里干庄稼。一大早出去天黑了才回来,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
我从小就倔,有一股子牛脾气。他对我发火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时候,我就跟他杠。有时候甚至还跟他打架,我就不服输,他总是被我气得摔门而走。
我还是喜欢跑到大队里看电影,但是那种机会不多。大队不是电影场,每天都放电影给你看,要看组织上安排的。不过我差不多逢场必到。村子里的一个男青年也老往大队里跑,于是我们就熟悉了起来。他是一个很幽默很随性的人,总是逗得我笑。我知道他喜欢我,他总是嘀咕着说要是我还没有嫁人就好了。他问我怎么就嫁到了他们村子里来了,嫁过来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是嫁给他。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丈夫给了我家700块钱,我就被卖过来了。我这么说的时候他就凶我:你这小野人,说话真是难听。怎么能说是你家里人把你卖到这儿来的啊,那是聘金!我就扭过头哼出声来:本来就是!反正无所谓了,我都被卖过来了。他总是会无奈地摇摇头……
后来村子里就出现了闲言碎语,说我和那个青年关系不正常。他对我更加坏了,而我也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提出离婚。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离婚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我不管,我讨厌什么都被约制的生活。大家都以为我离婚是为了和那个青年在一起,其实我根本没想过。我就不信我一个人就活不了了。我回了娘家,从此名声也出来了。都说我跟丈夫离婚了又被那个青年嫌弃,说我不要脸自作自受。然后我决定离家出走,在走前去跟那个青年道别,我问他我有没有女人味。他说:任情是你最大的女人味儿。其实我知道你就是离婚了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你不想让别人把你看扁。再见吧,祝你一路顺风。
说到这里母亲沧桑地笑了。她说其实她很舍不得家舍不得那个青年,但她更向往自在的生活。她一个人跑到了上海,吃了很多苦头。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手工活,也就安定了下来。她没有再结婚,在街头看到我的时候,居然说要领养我。她说我们母女有缘,从此以后就相依为命吧。于是我从此有了家,有了依靠。
母亲又拿起那几样小玩意儿摆弄着。不管怎么辗转,她都带着这几样东西。我知道母亲是很怀念那段小时候的时光还有怀念家。我走过去拥抱住那个给了我新生命的母亲:妈,你是了不起的女人。那个青年说的没错。你一生都是那么任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