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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静听花开 于 2010-12-20 08:27 编辑
烟与女人的关系似乎不及与男人亲密。也许是吸烟的女人少于男人的原因,再或许在人们潜意识里吸烟的女人总给人以不同寻常的感受吧。
而在我生活的记忆中,吸烟的女人一直不少,小时居住在东北的农村,农田里劳作的妇女大多都吸烟,自己种的那种旱烟叶,用纸卷起烟卷来吸。农忙时会用烟口袋带上晒好的旱烟叶在劳作间歇时吸上一支,感觉在烟雾缭绕时,会减缓疲劳。冬天闲下来时,男人们都喝酒搓麻将,女人则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主人家拿出烟笸篓,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每人卷起一支烟,在一起喷云吐雾,然后在烟草的作用下,拉开了话匣,道起家常来。
外婆也吸烟,从我记事起对外婆印象最深的就是外婆的旱烟袋。别的女人都用纸来卷烟来吸的,外婆却一直用一个一尺多长的烟袋来吸烟。说起烟袋,它与男士的烟嘴有异曲同工之效,只是比烟嘴要长些罢了。烟袋一头是烟袋嘴,另一头是烟袋锅儿,中间是一根长管,材质也有不同,形状略有差异。外婆的烟袋是很讲究的,烟袋嘴是镂花玻璃的,雕刻的是象征吉祥如意的牡丹花;烟袋锅是黄铜的,金灿灿的,沉甸甸的,很结实耐用;中间的烟袋杆是涂漆的椴木,紫檀色的带着杂色的点缀,很具古典美。
记得妈妈说外婆年轻时就使用烟袋,外婆经历了清朝末期,又经历了民国时期,最后才是解放时期的新中国。无论什么朝代与变革,外婆的烟袋一直没离开她。她吸的烟叶不要太辣的,每天吸的也不多,但是只要是吸,她就得安安稳稳的坐在炕上,盘上腿,装上一锅烟叶沫,点着了之后,很有滋味的“吧嗒、吧嗒...”吸起来,泼辣麻利的外婆这时候就会很安静柔和,不再听得到她高度尖锐的嗓音。此时,一个风风火火劳作的女人,因烟草的气息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可爱。
外婆是个很出色的妇科大夫,那时那里的人都叫接生婆。周围十里八村的生孩子的人家,都会跑很远的路来请外婆去给他们家临产的女人接生。每次外婆出去接生都得带着她的烟袋,虽然那不是手术的刀,却有着神奇的疗效!如果接生顺利,那家的人就省了烟叶了,如果遇到难产的,一定要及时的给外婆装好一袋烟递到她手里,拽她到屋子外面,只要“吧嗒,吧嗒”吸几下之后,转身再回来时,她的脑瓜就灵光了,手也配合默契了,自然婴儿顺利呱呱坠地。当处理好一切事宜之后,外婆就会远远地微笑地看着平安的母子,用力吸一口余下的烟,长长的吐着烟雾,那一头汗水就会在烟圈漫散上升的当儿消下去。
外婆生了九个孩子,只剩四个,一男三女。妈妈说,外婆生孩子自己指导别人给接生,她的接生技艺是用自己孩子的命换来的,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家庭母子团圆,子孙承欢膝下。因为在那些动荡的岁月里,一个好的大夫是多么难得,特别是缺医少药的农村。小孩子生下来了,在未满月都很容易得病的,那叫月子里的麻风病。而治疗这种病是外婆最拿手的绝活。她自己配制的红色小药丸,非常的有奇效,生病的孩子在外婆的手下被她一顿拍、打、扎、掐之后,喂下一粒儿或者半粒儿小药丸,总会药到病除。孩子病好的当儿,外婆就会装好一袋烟,盘腿坐的炕上,远远的边“吧嗒、吧嗒”地吸她的烟,边微笑地望着那安静入睡的孩子。
外婆不仅医术精湛,还心灵手巧,是过日子的好手。她会染布呢,那个年月布的颜色无非是蓝白黑,经外婆的一染那布也就鲜艳起来了。妈妈与两位姨妈身上的衣服自然就比别人的漂亮了,周围人投来许多羡慕的目光。我最喜欢的就是外婆做的绣花鞋,用来绣花的线是舅舅专门从镇上买来的。外婆的手艺可真高,绣的吉祥如意云那才叫绝!就如同现在我们在绸缎上看到的相同。花色搭配适宜。那样一双鞋简直就是艺术品,真舍不得往脚上穿啊!这绣花鞋还有一种是割花儿的,毛茸茸的可好看了。谁见谁喜欢。每每在亲戚朋友欣赏品评外婆做的绣花鞋时,外婆就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托着她的烟袋依然微笑且安祥地吸着烟,脸上洋溢着喜悦与幸福。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外婆已经年逾古稀,可是身体一直很硬朗,仍坚持着做针线活。她的眼睛已经老花了,不能再做绣花鞋。她就做鞋垫,一双双的做,大的小的都有。老的少的哪个缺鞋垫了尽管去外婆那拿,总会让你满意的。我总喜欢在冬天去外婆家渡寒假。忙完活计的外婆与外公都会盘腿坐在炕上,我就会与他们一起坐着,共同守着炕上的一个泥土火盆取暖。外公不吱声,在一旁闭目听着他的半导体收音机。外婆则会拿出她的烟袋,这时我最爱做的就是给外婆的烟袋锅里装烟叶,精心筛选一些我认为很好的烟叶子,使劲按实在那个小小的铜锅里,再为外婆点着,看着外婆吸烟。虽然这时的外婆嘴角堆满了皱纹,可是那“吧嗒、吧嗒”的吸烟声依然响亮。在烟雾飘飞伴着燃烧的烟草气味弥漫满屋时,我就会动手去拨开火盆里烧好的舅舅打来的山雀,一边慢慢的欣赏着外婆吸烟时悠然的神情,一边细细的品尝着刚烧熟的野味儿,那滋味与现在烧烤相比真是更鲜美更纯正。
时光荏苒,岁月静好。如今外婆已经去世多年了,只有舅舅一个男丁的外婆家,我又有了三个表哥,他们又相继有五个儿子来到世上。这个家就象外婆那袅袅漫延的烟雾树一样,越来越枝繁叶茂,那真是人丁兴旺,香火绵长啊。外婆的那支长长的烟袋在如烟的往事里越来越远了,可是那一缕缕飘渺的烟雾时常会笼罩在我的心头,余味醇醇久久,在记忆的长河里流淌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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