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虎步漫游 于 2018-2-13 07:38 编辑
我家娘子发来微信的时候,我已坐在了出租车上,街景像影片一样在车窗外飞速放映。
“你还给我送午饭吗?”她问。
我低头瞟了一眼安卧在脚边的手提保温盒,回答简短:“唔!——等着。”
然后,她不再说话,我也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正逢年关,车流如川呢。忽然想到,撇除如今的交通快捷不谈,但就通讯的即时性而言,如今该少多少望夫石之类的悲剧发生呵……
哈!想哪儿去了,扯回正题——保温盒中,当然是饭。还在清早的时候,她催我吃早饭,我顺口说:“别带午饭了。要是上午没事,我给你送——冰箱有鱼。”她说,好。然后就很欢喜地上班走了。
鱼,一直是我家娘子的最爱。但于我,却是可有更可无之物,索性明说——我痛恨吃鱼。这一点早已被身边的亲友熟知,假如单独请我吃饭,便绝对绕鱼而过;假如此君又是偏嗜腥味的,便一定惋惜之余顺便嘲笑质疑我几句:为毛不爱吃啊,多好的东西啊,与熊掌并列知道不?!
我一开始也窘,找不出理由,后来想到了,自以为天衣无缝:小时候吧,被鱼刺卡过,一朝被蛇咬,一生怕井绳……
不料换来的是更鄙视:都驴年的事了吧,都多大人了。切!
……
哎呀我去!不爱吃鱼还犯法了咋地?!惹哥火大。切!
好吧,容我细想,找出没见过熊掌也不爱鱼的根源来。
故乡在豫东……呃!一大平原,不靠山不临海,一条名为洪河的河流龙行蛇走而过,毛细血管样的支流以及星星点点的水塘更是无数,由此可见,虽然山珍海味难觅,禾香河鲜却也易得。在三十年前尤其如此。小时候经常去洪河中洗澡,水流清澈湍急,偶尔就会有一条大鱼或黄鳝擦身滑过,惹得惊笑连连。我家门前更是有两个水塘,一大一小,互倚成龙眼之势。小塘都是些野生的毛毛鱼,总也长不大,一群群地在柳荫下浮叶间漫游觅食,但这塘泥鳅特别多,且肥大,用迷魂阵的竹笼总能有所收获;我爷爷最爱玩这个。大塘都是村人集资投放的鱼苗了,鲤鱼白鲢都有,每到年关全村出动起鱼也是一大盛景,嬉闹欢笑之后,家家飘出炸鱼的香味。
哎呀!对了!问题大概就出在做鱼上……至少在我印象中,母亲做鱼从来就一个字:炸。放眼邻家乃至亲友,也似乎并无二致。原因嘛,大概是便于贮存——平日里也并无吃鱼的习惯的,因为即使不费钱,也需费油,而油多是农田中的经济作物,量小而珍贵,又舍不得吃。所谓熟能生巧,既然鱼肉只不过是年节应景之物,哪里又肯下心思精细烩作?就拿泥鳅来说吧,居然是裹层泥巴丢进柴火余烬中烧熟而食——叫花鱼?真的,而且还是原味版的,连盐也不加。我小小的女儿照样吃得喷香。
吃得少,会吃会做的人也就不多,而河鱼味清淡,我打小就不爱,也指定对细密洁白的鱼刺望而生畏。父亲长年在县城工厂,母亲一人又要照顾田地又要照顾家,也没精力细致管我,于是,不吃就不吃吧。于是,习以为常,遂成痼疾。
直到我家娘子嫁入家门。她家邻河而居,大约五十米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超爱吃鱼,而且如同我吃大白馒头一样毫无惧色,简直是在品天上的龙肉啊,津津有味。但也很少吃,原因简单,穷。
直到落脚在这塞外小城,随着日子的好转,胃口也渐渐提高要求了,我家娘子过些日子就跟我闹闹:“光顾你自己,连条鱼都不买。”我呲牙一乐,随手将猪肉摔在菜案上:“这个才香嘛!”换来她一好看的大白眼。
话虽如此,鱼还是要买的,到了家,一把摔在她面前,不管了。她如获至宝,笑眯眯地洗鱼、切段、盐腌、裹面糊,然后,炸。千年不变的做法。
直到这几年她脱离了家庭主妇的位置上了班,天天忙啊忙啊的,家里的饭倒有一半归我张罗了。好在咱也不懒,粗茶淡饭自能应付,即使不会做,问度娘呗。口味参考下馆子时的记忆,倒也手艺日渐长进。
“想吃鱼。”她装出一脸苦相撒娇。
“那就吃呗!”哥大气磅礴地应道。到市场捉一条鲤鱼回来,洗净,挑去鱼筋,一切三段。一般先烹鱼头,剩余放冰箱,慢慢吃。
既然是我出手,那就不能对付,煎、炸、烤、炖,烩酸菜、水煮……都试过。只吃得她从横眉冷对骂我胡挏(豫东方言:乱做。糟蹋。)到眉飞色舞大加赞叹。
家庭……好主夫!哥我进化的容易么我!但,还是拒绝吃鱼,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小刺我就不由自主地皱眉头。我家娘子早就习惯了,劝也不劝了,顶多笑骂一声:作。然后继续俯首独享,大快朵颐。
……
这次的鱼,是一块鱼尾,相当好做,从冰箱取出洗净后,一剖为二,改切花刀,少许盐腌制,扑层面粉,然后用平底不粘锅煎至两面焦黄,再加入早已切好的葱姜蒜爆香;起锅倒入干净的砂锅中,添热水漫过鱼块,烧沸之后,根据口味加盐、料酒、酱油、耗油,还有老干妈。然后,盖上盖,小火咕嘟十几二十分钟即可。注意,调味,要尝汤汁哟!即便如我如此与鱼相看两生厌的主,也不得不尝汤调味呢。再将香菜洗净切段,等鱼汤出锅时与胡椒粉、香油一起点缀其上即可。
忙完,便是坐等时间熬制鱼汤到最佳的阶段了。斜斜半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窗外冬日风景。草木虽凋敝,阳光却淡暖……心绪如流水,鱼香正满屋。一切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