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死火 于 2018-3-14 17:59 编辑
【月末夫妻】
从龙岗到公明
灼热的欲望,被公交车漫长的颠簸与拥挤
一点一点滑落
在廉价的小旅馆
他们做 爱
做到流泪
这首小诗写于十多年前的深圳,当时与妻并不在一起工作。当然,也有无数像我们这样异地而工的夫妻。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旅馆,每天也接纳像我们年轻时那样的小夫妻。我想,一定会有些在这里住宿过的人,他们的回忆中,他们缠绵的记忆中,肯定也记住了我旅馆的名字。
我铺过的床单,松软的枕头,洁净的地板,擦拭过后的面盆与马桶。以及激情过后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阳光或街灯,与远处田野的泥土气息,白云苍狗,或月亮星星。
也许会有人记得,更多的人并不在乎。我收拾过无数血迹斑斑的,精液斑斑的,毛发唾沫斑斑的床单。用毛巾擦鞋的,丢在马桶的,更有一次,有人居然把屎拉在马桶外面。
所以我更感激那些淳朴的人。有一对老夫妻,我去收他们的房时,感觉房间像没有动过一样,除了用过的一次性洁具放在垃圾桶里,毛巾浴巾仍然整齐的摆在架子上,更令我惊喜的是被子叠的像刀切的四方块。这一定是一对老兵夫妇。
望着这张床,我肃然起敬。垂老而不失脊梁,令无数狗男女尽折颜。
床是好床,房是好房。前两年生意却一直清淡,为了减少开支我们自己做卫生收拾房间送洗水。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喜静的人,但每一次的收换都让我沉浸在故事与幻想中。离开的旅人或者即将到来的人,都令我遐想。那些换下来的织物中残留着故事的余温,那些被即将换上去的被单或枕头又将上演什么样的激情。羞怯的,或者狂野的,有人一生就等这一刻。
我更喜欢阳光照进房间的感觉。白色被子平整蓬松,洗水后机烫后的折印横竖可见,宛如处子。我的倒影斜拉到淡黄色的墙面上,一个男人如此投入。风月无边,寂静无声。
你念或不念,情就在那里。从来没有一个匆匆的人会在意你的情怀,他们要廉价的房费,要精致的硬件与小生般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我有精致的优雅与微笑,你来或不来,你住或不住,格调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悲不喜。
生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默默地耕耘,然后客主两忘于江湖。生意的最高境界其实是不做生意,写诗饮茶看通宵电影。而后呼呼大睡梦佳人。
所以我的生意今年奇好,夜夜笙歌,晚晚爆满。我不得不每天数钱。老天偏不让我做一个沦落的诗人。
有人说:一个旅店老板,天天看着一对对男女进进出出,意淫着他们即将要做什么,或者刚刚做过什么,这是不是有些猥琐。我觉得一个生意人,猥琐是一种警惕力。哪怕是一个普通人,猥琐也是人性的一部分。而意淫也未必不是一种洞察。
我每天接触的不仅仅是善男善女,更多的是酒鬼,赌徒,毒瘾者,他们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万一你遇上一个烧炭的,或者割腕的,如果你不能观察到一些迹象及时的防止。那我就真的是一个诗人了。当然,任何生意都有着各种风险,老天要你今天死,你真的活不到明天。
所以,见多了不怪,我更珍惜那些单纯的想象:单纯的少女如何引颈就范,莽撞的少年如何拨云见日。美好的事物总是需要一条渡船,而我既是一个摆渡人,也未必不是一个见证者。
而关于加州旅馆,我爱它歌词中的荒诞与颓废,我爱整首歌中的沧桑与嘶哑的音色,以及吉他持续深入灵魂的刺探与拨动。这是一首伟大的诗与现象写作,是荒野中不死魂魄的呼喊与自语。“我听见钟声在我耳边回响
我心中暗念,"地狱与天堂只一念之差"/她燃起蜡烛,在我前方引路/走廊深处一阵阵歌声回荡/我隐约听见他们在唱……/"欢迎来到加州旅馆……”
每个人的灵魂旅途中,都应该有一座加州旅馆。“多么可爱的地方,如此美丽的脸庞。/这就是永远迎客的加州旅馆,/一年四季无论何时何候,/你都可以在这找到房间。/她的心为珠宝所扭曲/她开着奔驰呼啸而来/帅气男子伴随左右/她称他们为朋友/在庭院里他们纵情欢舞,挥洒汗水/有人翩翩为回忆,有人翩翩求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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