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父

燕语呢喃

老爸32岁有我。我记事时，他消瘦，背微驼，头发灰白。我叫他：爸。他叫我：燕子。我记忆里没有他年轻时的样子。
            

我记事是1972年，那时，我家刚从阿克苏搬到五团16连。正是夏末，连队安排爸爸夜晚看麦场。晚饭后，爸爸带着6岁的我，穿过一片芦苇丛，赶在脱粒的康拜因停机前去接班。白班的职工离开后，比两三个足球场还大的麦场就剩下我和爸爸，爸爸拉着我的手沿麦场巡一圈，再到场中挑一适中的麦堆，用扬场的木掀拍平整，在四个角插上四条棍，罩上蚊帐，铺开席子，就成了我们睡觉的地方。这时，通常是不到10点，天没全黑，蚊子猛了，爸爸和我坐在帐中，他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我饿。他又说：讲话吧。我就开始讲，我胡思乱想又爱讲，想啥讲啥见过没见过的信口开河，爸爸面带微笑，不插话，很专注。我说着说着会躺下，再说，眼皮就黏上了。那时，一顿饭只能吃到一个土豆一碗玉米糊糊，我常常闻着麦香不住地咽口水，但爸爸说：麦子是连队的，放进嘴里就是偷。我只要是醒着他一定看住我。记不得和爸爸看过多久麦场，反正是后来，放学路上，同伴们在手心捻一把麦粒放我嘴里，我才知道麦子香极了!
            

爸爸小学文化，他整天对我说：你爸是小学生。我上学后，常常在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挺直身板自高自大起来。爸不善言，又没有力气，挑水，劈柴，打煤砖的活都干不动。他从不打骂我，我也没怕过他。我打心里认为：他说不过我，跑不过我，识文断字又不如我。这种比较，让我暗自得意自认不凡。识几个字就开始写句段，刚高过扁担就去挑水，且架势拉得很开：开学发的新书，一定是老爸用攒下的牛皮纸细心地包好，我才读；写字一定趴在妈妈的缝纫机（家里最气派的摆设）上，用爸爸削的铅笔准备好的白纸；挑水拾柴洗衣服后，老爸的赞赏追随而至。爸的表扬千篇一律：了不起啊，我都挑不动水你都会挑啦；我才小学毕业你都会写文章啦！我在这种由衷的肯定中成长，渐渐觉得自己了不起。
           

  爸爸是会计，帐记得漂亮，又能双手打算盘。每到结算，他会卷好一批烟备着，再把算盘在桌面一字排开，站着，点烟，算盘响起。他习惯通宵做账，也就通宵站着，满屋子的烟雾里，算盘响个不停。
            

爸爸的饭菜别有味道，一样的土豆白菜西葫芦南瓜，他做出来即好看又好吃，就是水煮苜蓿，也比别家的香。爸爸脾气不好，容易发火，做账时，我们离他远远；做饭时，我们打下手，他不是嫌我们火烧得不旺就是怪我们帮倒忙。他没有恶语，火气自然没什么力度，也没威慑，他发火，我们会嘻嘻哈哈。饭菜上桌，他照旧催促多吃。
         

   爸爸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整夜不能入睡。我是在工作以后，偶尔的失眠弄得焦躁不安，才体会他的苦。
      

   1997年6月30日，爸爸去世，7月3日，我从湛江赶到五团，正是香港回归，沿途彩旗飘扬无比热闹，我的心一路抽搐不知在哪里安放。安葬了爸爸，我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没掉的也开始白了。我不能看见也不能听见爸爸这两个字，每一个从眼前过的消瘦老头，我都长久地看他。无数次铺开纸，笔一触，眼泪就忍不住。

老爸，你离开这个世界二十一年了，换句话说，是你到另外一个世界，我二十一年再没见过你了，你好吗？

小影清双

通篇没有思念的词语，却在回忆中把思念拉长。
在雨雪纷飞的日子里，愿我们的父亲在天堂一切安好！

小影清双

。安葬了爸爸，我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没掉的也开始白了。我不能看见也不能听见爸爸这两个字，每一个从眼前过的消瘦老头，我都长久地看他。无数次铺开纸，笔一触，眼泪就忍不住。

——感同身受，我们都是没有了父亲的孩子！

小影清双

燕子姐姐，抱抱！

沈眉珊

还记得你的《夏日最后的一朵玫瑰》。

张典

32岁头发灰白了，显见是生活的重压所致。感叹。